2.2吃野菜長大
母親講,她四歲時候起疳(一種病),出麻疹發(fā)燒,燒得死去活來,后來好歹活了下來。那年代也沒有藥,發(fā)燒把牙都燒掉了,從此就沒有了牙,一直到12歲那年后才出了牙,所以媽媽的牙可整齊呢。
梨溝是一個大山溝里頭,沒有平地,四周都是山坡地和小樹林。山坡上是一道道石隔子,還有一處處的溝塘子。一道道山溝中流淌著山泉水和泉眼,不管冬天夏天長年流淌不息。人們在山泉水處挖一個大坑,存上山泉水,這就是山里人家吃的山泉水井。
母親講過,她七、八歲那年春天出的一件事。她和妹妹(二姨比母親小兩歲)到房門前的山坡上去挖野菜,挖春天最先長出的苦碟子、婆婆丁和大腦袋蹦(就是叫小根菜)等。
二姨那年五六歲,還很小,跟母親后邊幫著尋找。看見一處就喊“姐姐,你看在那邊石隔上有一堆小根菜,大腦蹦長得挺好的挺大的。”母親走到石隔上的茅草和灌木叢旁邊,剛剛蹲下要挖這一堆小根菜,這時山溝里的溝筒里突然刮來了一陣大風。母親沒站穩(wěn),一下子被吹倒轱轆下去,掉在石隔子下邊兒。下邊又是個小崖子,有二米多高,再下邊是一個大泉眼的水井。這個水井是母親家吃水井,井水有半米多深。她就這樣掉到了水井里,全身棉衣棉褲都濕了,嚇得昏了過去。這時二姨就喊叫家人,大人跑過來把她拽出來,抱回家放了炕上。姥姥一直守在旁邊叫著,她才一點兒點兒醒過來。因驚嚇,再受了風寒,在家里炕上躺著就不能動了,牙關(guān)緊咬著,也吃不了飯了。
這可怎么辦呢?姥姥到養(yǎng)羊的親屬家去要了一點兒羊奶,從母親的牙縫嘴角邊一點兒點兒喂。還把高粱米磨成面,做成高粱米面糊糊的稀飯一點點兒喂母親。母親說,有一段時間她昏迷不醒,也不能吃飯,大家都說她死了,并且送到地上棑子上。舅舅恐怕母親炸尸,就想擱大石頭的磨盤壓上。姥姥摸摸母親鼻子還有點氣,就不讓擱大石頭的磨盤壓。姥姥說,炸尸就炸尸,要抓就抓我。姥姥一直沒有放棄,給母親一點點喂水喂稀飯糊糊,就這樣不怕辛苦的喂養(yǎng)著,母親一天天緩過來了,會說話叫媽媽了。
這期間姥姥還多次到廟上燒香磕頭許愿。那年代姥姥也沒有別的法子,從家里一步一磕頭,一直磕到廟上,頭都嗑破了出了血。母親一直病病歪歪的病了近一年,到了來年開春后青草發(fā)芽,她才會下地走路。舅舅二十多歲,年齡比母親大一輪(十二歲),會做木匠活,給母親把小棺材都做好了。來年開始種地時候,母親一點點緩過來,能起炕下地走路,足足病了一年。
媽媽是家里女孩兒的老大,特別能干活,從小就學(xué)會做針線活,做鞋納鞋底繡花等等,母親的家里人都穿母親做的鞋。那時候人都是自己家里做衣服穿,做針線活是那時代女孩必修課。母親說,二姨天天凈跑出去玩,特別費鞋,有一次二姨一天就穿壞了母親給做的一雙新鞋。我母親氣的,有時候就打他。二姨后來到我們家和母親嘮嗑兒還說過;“我姐姐小時候老打我。”母親說:“你一天不干活兒老出去玩,穿做的布鞋趟水,不知道珍惜。還一天穿壞我做的一雙鞋。不打你怎么滴。你知道人家做一雙鞋多么不容易,又糊袼布又納鞋底的。’
母親七歲的時候,還有一次事情。掉水缸里差點兒被淹死。我問她怎么掉水缸里了呢?二姨比我母親小兩歲,媽媽說就她凈事,小時候一吃飯就要喝水。有一次吃飯,二姨就說:“姐姐,你給我舀點兒水喝。”母親擱下了飯碗就去給她舀水喝。那時候母親家人口多,吃水也多,水缸大而深。這次水缸里頭水又少,水瓢夠不著舀水,母親年歲又小,就翹著腳彎著腰,一手把著水缸沿,低著腦袋低到水缸里頭一手拿著水瓢去舀水。就這樣也夠不著水,就彎大腰把頭傾(沁)到水缸里頭去舀水,頭重腳輕一下子大頭朝下掉水缸里。家里人都在吃飯呢,就聽見外屋撲咚一聲,家里大人就趕緊過去。拽著母親的一條腿撈上來。上來后,母親渾身濕透了,并嚇懵了,坐在炕上一聲也不吱,飯也不吃了。直到晚年她還記得此事,說差一點兒淹死。可見這件事在她幼小的心靈中。留下了多么可怕的印象,永遠也抹不去。
《母親的故鄉(xiāng)情》
故鄉(xiāng)是母親的生命之源。
是靈魂扎根的地方。
這里埋葬了,
母親的父親母親和親人,
是母親的根。
是母親從小生長的地方。
那一雙雙親人的眼神兒。
那一張張熟悉的臉龐。
濃濃的鄉(xiāng)音鄉(xiāng)情,
那七大姑八大姨,
那五大叔六大舅。
還有那故鄉(xiāng)的山和水。
那兩旁長滿野草,
山花的田間小路。
那山上的瓜果梨桃。
那溝塘中流淌著,
清澈的泉水和小溪。
在溝邊長著無數(shù)的,
灌木叢刺葉樹,
軟棗子,核桃和梨。
山里紅,狗奶子。
秋天,紅紅的果實,
掛在枝頭,特別好看。
一串串通紅的狗奶子,
像一串串紅寶石。
母親說那東西好看,
不能吃,能藥死人。
母親從小是山里的孩子。
吃山里的東西長大。
什么東西能吃,什么東西不能吃?
我的母親都知道。
母親對故鄉(xiāng)特別親切,
這一切都是母親的眷戀。
——送給母親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