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
一道尖細，混沌不明的聲音從黑霧下傳出，妖艷的紅色雙眼死死盯著一個方向。
整片竹林也隨之向那個方向猛得傾斜過去，形成一個不規則的圓洞。
不一會，黑黝黝的圓洞下緩緩走出一個相貌極其普通的人影，奇特的是他的眼睛也是紅色的。
他踩在枯黃的竹葉上，瞧著臘月十八的樣子，嘴角高高揚起，兩只手輕輕拍著。
“趙五？！怎么會是你！你應該變成垂死的老翁死了啊！”
臘月十八的聲音充滿了疑惑，可更令它疑惑的是竹林中并沒有響起預料中聲音。
人影對于臘月十八的反應并不意外，他咳了兩聲清了清自己的嗓子，隨后用手掐起自己的脖子。
霎時間一道蒼老，厚重的問詢聲從他嗓子眼發出。
“臘月十八，你個老骨頭，俗話說的好，七十有三八十有四，你現在都幾百歲了，閻王叫你去，你怎么還不去啊？嘻嘻。”
“我猜你是想說這個吧~~”
不大的聲音在竹林間回蕩，只是讓人聽個響罷了，但隱藏在黑霧下的紅色眼睛居然抖動了起來，這是它的伎倆。
忽然人影一拍腦門，他指著那團黑霧繼續說道。
“你剛才是叫我趙五，對吧？”
“好好，我就是趙五…………不會吧你還真信了吧？”
人影聽到對方口中的趙五，捂著腹大笑了起來，以至于最后都直不起腰來。
“可惜呀，本坐忘道的心思在心素上，沒功夫騙你這么傻的邪祟，不然高低都耍耍。”
方才還大笑著人影恢復了身形，語氣一下子冷了下來，眼神不善地盯著臘月十八。
“坐忘道…………”
坐忘道三字在模糊不清的黑霧下不斷滾動著，紅色的眼睛時隱時現像是在思量著什么。
緊接著四周的竹林以一種不可思議的角度一點點向人影靠去，直至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斷一般。
隱藏在竹林深處的不規則身影，在某種呼喚的影響下漸漸拉近了與人影的距離。
“喲喲，你們這群邪祟真有意思，這什么都還沒開始就要叫人了？”
人影砸著嘴，環顧著四周靠近的黑影，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表情，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一伙的。
“如果說我是來和你合作的呢？”
極其平淡的語氣卻語出驚人，在竹林間不停閃爍的黑影一時不知道什么好，它們紛紛把目光投向了最中間的臘月十八。
不過這次沒有任何音節從那黑霧下傳出，它的眼睛時刻不停得注視著不遠處一臉淡然的人影。
“哎呀呀，看來你們邪祟還是有點腦子的。”
見對方肯談，人影也沒猶豫，把心中早已編好的瞎話一股腦說了出來。
“那心素可不好對付啊！你在他手下走過一回，想必你也明白。”
“你幫我一起耍那心素，事成后你頂了我身份的事一筆勾銷，還有心素和他身邊的人給你也無妨。”
人影說完后，竹林中只有竹葉抖動的沙沙聲，臘月十八依舊一動也不動什么話也沒說，他只得嘆了口氣。
“我知道你不信我，當然我坐忘道也不是滿嘴瞎話。”
“作為誠意所在呢，我這就把騙你的眼睛還你。”
他的話說得是那么漫不經心，人影神色平淡地伸出兩根手指便要往眼眶挖去。
撲哧一聲，那雙同樣妖艷的紅色眼睛連帶著細長的神經被扔到了厚厚的竹葉堆上，濺起一片血跡。
整片林子活了起來它們顫抖著，一道道裂痕在林間蔓延開，一片片幾近于病態的竹葉瘋狂堆疊在人影身上要將他生吞活剝。
一聲嗤笑從層層堆疊的竹葉后傳出。
“不是，我來的時候說得那么清楚，感情你是一個字也沒注意到是吧？”
刷得一下，鋪在人影身上的竹葉無力地飄落了下來，直到遮擋在眼眶前的竹葉落下。
不知何時，臘月十八已經來到人影的身前，它的眼睛對上了那黑黝黝的眼眶。
似乎察覺到有人在眼前，人影繼續開口說道。
“怎么還以為我騙你？你猜猜，為什么那心素一伙人能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發覺你？”
“你自己也知道尋常人根本看不到你，可那心素為什么卻能追著你打？”
“還有剛才你想篡改我的認知根本沒成功。”
人影的臉上掛著那百年不變的淺笑，他胸口不斷劇烈地起伏著，最后喘出一口氣道。
“因為你的眼睛和神通早在我進竹林的那一刻就被騙走了！”
“臘月十八，你知道你之前一直以現在的鬼模樣混在他們的中央嗎！”
聞言，在黑霧下翻滾著的紅色眼睛頓時停了下來，一道道波紋在其中時不時擴大縮小。
時間一點點過去，人影的臉上沒有絲毫懼色，而且他的嘴就沒停下來過。
最終一只富態帶有腥臭粘液的觸手從黑霧伸出，裹在其中的紅色雙眼被輕輕放到了地上，它拿起旁邊的眼球仔細端詳了一番后迅速收了回去。
而那雙紅色的眼睛一出黑霧像發生了什么反應迅速褪色，重新變回了黑瞳。
“臘月十八你拿回你眼睛，我這就當你答應了啊？”
“你說說，這邪祟怎么有時候真得還比人還單純呢？”
“對了，我自己眼睛我拿回去了…………”
人影半跪在地上，嘴上不停得碎碎念著，兩只手直接插入深深的竹葉堆中胡亂得摸索著。
忽然他柔軟的手指尖觸碰到兩個橢圓型物體，隨著他笑著重新按了回去。
伴著眼前的事物逐漸清晰了起來，人影才發現臘月十八已不見了蹤影。
原本分布得雜亂無章地竹林，此刻自動清出一條寬敞的小路來，他放眼望去，小路的盡頭是一片死寂的吳家村。
人影想也沒想順著小路邁步走去，他每走一步，眼眶中的眼睛便紅上一分，臉上的臉皮便換上一張。
兩者如同在較勁一般，爭先恐后地劇烈變化著。
直至紅得跟臘月十八一般，臉皮長得跟劉罡名一摸。
劉罡名慢慢撫摸著到手的新眼睛，在皎白月光的照耀下看向了居中的吳家大院。
“李師弟，你說說為什么有些邪祟比人還他媽好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