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縣衙，他便向著陳家村的方向趕去。

根據記憶，走到村子東頭，才算是看見記憶中的那間房屋。

自己的....家，他跟陳水長大的地方。

自兩人被賣到沈家醫館起，十余年的時間里，都未曾回家探望過。

適逢大旱，普通人家難活，陳離的父親本打算賣掉大兒子的。

可誰知，陳離的父親卻是染上了風寒，沒錢治病。

麻繩專挑細處斷，厄運只找苦命人。

也正因此，兩人被賣到了沈家醫館。

陳離并不恨他父親，災年之中，不知多少人希望著自己的孩子能被大戶選中。

這至少還能有一口飯吃，不至于餓死，或是易子而食。

“一別十多年，也不知家里如何？”

嘆了口氣，他站在門前，伸出手來，輕敲了敲門。

等了片刻，見無人應答，他又敲了第二次門，卻仍舊無人應答。

陳離臉色一變，剛剛推門要入，門卻悄地打開一道縫。

“你找誰？”

門內人聲音帶著一絲顫抖的向陳離問道。

這聲音陳離自然聽得出來，正是自己的老爹，陳方正。

“爹，是我，陳離。”

聽見此話，門方才打開，一道人影出現在陳離眼前。

破舊的長衫，佝僂著的背，臉上扯出一抹僵硬的微笑，上下打量著陳離。

“離兒回來了，長高了不少。”

陳方正湊了近來，想要伸出手，拍拍陳離的肩，卻發現夠不到，便拍了拍陳離的腰。

“快進屋坐。”

見陳方正如此怪異的舉動，陳離雖說有些疑惑但也并未多說什么。

“嗯。”

走進屋內，屋子比陳離小時候更殘破了。

房頂的蜘蛛網，屋檐的灰塵，這并不是一間常有人打掃的屋子。

“屋子更舊了。”

陳離四處看了看，對著陳方正說道。

“你母親死后，這屋子我便沒打掃過了。”

陳方正坐在炕上，低聲對著陳離說道。

“娘死了？怎不告訴我和大哥一聲。”

陳離皺了皺眉頭，對著陳方正問道。

“你娘死了好多年了，那時你們還小.....”

就在陳離還想要問些什么時，屋外一陣劇烈的敲門聲響起，像是有人催債一般。

聽到這陣敲門聲，陳方正臉色一變，連忙開口說道：

“離兒，莫要開門.....”

話未待說完，陳離便打開了木門。

就算他不去開門，要不了多久，這扇破舊的木門也要被來人推壞。

“你找誰？”

陳離眉頭緊皺，看著眼前的來人。

光聽著敲門聲，便知來者不善。

推開門，看清來者，乃是兩名青壯男子，袒露著胸襟，上面紋著猛虎刺青。

“你是誰？滾遠點別礙事，陳方正那老頭呢，快叫他出來見我。”

那左側的男子言語不善，伸出右手，一把匕首在陳離的眼前晃了晃，隨后左手推向陳離，便要進入屋內。

陳離眼光閃過寒光，來者不善，手持利器，定要先發致人。

未待他的手落到陳離的肩處，陳離的拳頭便先至。

腰跨發力，一拳轟向了那人的喉結，隨后奪過刀來。

那右側男子此刻也反應了過來，吼叫著揮舞著手中匕首，向著陳離砍去。

轉身躲過，陳離一刀便砍向了那人持匕的右手。

刀閃而過，一只斷手落下。

經過練武之后，陳離早已不是常人。

雖說只是匕首，但陳離依舊砍下了那人一只手。

匆忙趕過來的陳方正，見來找事的兩人正趴在地上嚎叫，他先是微微一愣。

隨后推搡著陳離。

“快走，你下手這么狠，觸犯了律法了，快逃吧。”

陳離冷笑一聲，“持刀私入民宅，大唐律令，殺之無罪。”

“從進屋起我就覺得不對勁，你到底惹了誰，犯了什么事。”

“這是怎么回事。”

見陳方正支支吾吾，做出為難狀，陳離也不多猶豫，轉頭問向那斷手男子。

“你拿著匕首找我爹，所為何事？”

見那男子仍舊躺在地上呻吟，并未理會自己。

陳離伸出手來，握住那人另一只手。

一刀下去，便將此人小拇指砍下。

“回答我，不說我就一刀一刀砍。”

“我說，我說。”

恐懼壓下了疼痛，那人終于不在慘叫，“你爹欠了我們賭坊賭債，我們是來要債的。”

“你去賭博了，陳方正？”

陳離轉過頭來，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陳方正。

要知道，陳離小的時候，陳方正可是一個老實巴交的漢子，也經常教育陳離不能賭博，不能喝酒等等。

哪怕是在村中，陳方正也善待街里鄰居，就練酒都少喝哩。。

陳離卻沒想到有一天他也會去賭博。

“你母親死后，我便整日酗酒，賭博，欠了不少賭債。”

聽見此話，陳離沉默了，沒說什么。

不管怎樣，這是自己的父親，于自己有著莫大的恩情。

轉身進屋，從自己的包囊中，拿出一貼傷藥與少許干凈布匹。

順帶著拿起自己防身所用齊眉長棍，背在身上。

將這個斷手的男子包扎好。

陳離畢竟是藥童出身，倒也懂得一些簡單包扎。

那個被陳離擊中喉結的男子，此刻尸體已經硬了。

喉結畢竟是人身脆弱之處，哪怕是尋常的弱女子擊打此處，也容易致人死亡。

更何況，這是要參加武舉的陳離全力一擊。

“帶我去你們賭場。”

確保這人不會半路流血過多昏迷，陳離開口對著他喊道。

眼見陳離如此兇狠，這男子瞥了一眼身邊的同伴，恐懼讓他身軀發顫，但為了活命，依舊強起了身子。

“小.....小人這就帶您去。”

見狀，陳離點了點頭，隨后半轉身對著陳方正說道，“老實在家呆著，賭債的事我來處理。”

“你.....這.....”

陳方正倚在門前，向前伸著手，似乎想要說些什么。

“注意安全，別出人命。”

猶豫了一會，喉嚨上下翻滾了好幾次，嘴唇來回的抿著，似乎有好多話要說。

但最終也只說出這一句話來。

摸了摸懷中的銀錢，足夠幫陳方正償還賭債的了。

對的，他去賭坊并非要去大鬧一番，而是幫陳方正償還賭債。

雖說賭場那點貓膩任誰都清楚，但人家畢竟沒逼著你借錢，也沒逼著你去玩。

做人要講理。

不過，這賭債的金額，倒是要好好商量一番.....

況且，話說回來，就算陳離打了進去，將賭場的人全部殺死。

那又怎樣?

這日子不過了嗎？這么多人死亡，官府必定重視，到那時無論什么武舉都會泡湯。

而且他父親還要在這里生活呢，他是去解決麻煩的，而不是創造更大的麻煩的。

他不是去胡攪蠻纏搗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