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最后一個動作的結束，原本萬千的想法都被壓下，此刻只剩冷靜。

陳水站在一旁，寬廣的身軀像是一座小山一般，站在那里一言不發。

他見陳離停下，方才開口：“這里有十兩銀子，你拿去用。”

說著，將腰間的錢袋摘下，緩緩地遞給陳離。

陳離并未推辭，而是默默接下，心中有諸多話想說，但到了嘴邊，卻只吐出一句來。

“謝謝哥。”

這些銀子再算上陳離攢下的少許，也差不多有近十三兩銀子，應當可以贖回賣身契了。

“贖回奴籍后，可想好去處了?”

兩人向著內宅的方向走著，陳水邊走邊向陳離問道。

“尚未想好。”

陳離搖了搖頭，“大兄你也不是不清楚，武舉并非簡簡單單打磨氣力那般簡單。”

“策論，兵器，箭藝，都是重中之重。”

“可以的話，還得請大老爺提攜一番。”

嘆了口氣，陳離淡淡的說道。

無論是科舉還是武舉，都不是平民百姓的出路。

他要是想獲得知識，得到通過武舉的知識，只得依賴沈家。

沈家若是覺得他有潛力，便會進行投資，這也是陳離的唯一出路。

“如此一來，這般恩情欠的可就大了.......”

沈家本就對兄弟二人有活命之恩，后又將二人撫養長大，傳授知識。

更不要提大姑奶奶贈給自己功法......

這般恩情，自是難還。

摸了摸放在懷中的功法，壓下心中的思緒。

他陳離絕非忘恩負義之人，是如今，想這么多自然無用。

還是要好好考慮，接下來該如何贖回奴籍，并取得沈家的“投資”。

不過片刻，兩人便到了內宅的門口，站在院外，向著往來的丫鬟稟報大奶奶。

大老爺主外，每日要在醫館坐診，這等府內小事都由大奶奶一人主管。

大奶奶原姓柳，嫁到沈家后自然改了名，旁人只稱為沈柳氏。

大老爺最重規矩，性格沉穩而又吝嗇。

而大奶奶溫爾儒雅，賢惠持家。

這也是二人來求大奶奶贖回賣身契，而不去向大老爺求情的原因。

隨著丫鬟的傳喚，陳離也被引路帶進內府。

而陳水，則是站在院子外等候。

這內府一般男性不得進，他這番也算是壞了規矩。

若不是看在他從小便在沈家長大的原因，沈柳氏很可能不許他進入內宅。

“離哥兒，大奶奶今日有些不高興，還要多小心答話。”

就在兩人進入客廳之前，引路的丫鬟悄悄的拉了拉陳離的衣袖，低聲的向著陳離說道。

陳離畢竟在沈家生活十多年，沈家的絕大多數人都認識，有事時相互提個醒，也算是交情往來。

拱了拱手，陳離也笑著對丫鬟說道：“多謝冬姐提醒哩！”

說罷，他便走進了客廳。

“見過大奶奶。”

走到客廳的中間，看見坐在主位的沈柳氏，陳離恭敬地躬身的行禮。

“離哥兒，今日怎地來尋我，可是有何事？”

盡管陳離壞了規矩，但沈柳氏依然面帶微笑，和聲和氣的對著陳離問道。

“可是家中人出了事情？”

盡管沈柳氏看似不在意，但無規矩不成方圓，今日若是陳離說不出個一二三來，雖說不會受到責罰，但也免不了一番奚落與教育。

心中想了許多，沈柳氏笑盈盈的看著陳離。

陳家的二兄弟都是內臣，雖說是仆人，但在仆人之中也算是最上等的了。

主家對他的包容程度，自然也是要大于其余仆人的。

“大奶奶，今日前來，我是想要贖回我的賣身契，打算參加明年的武舉考試。”

話語落下，在場的諸多仆人都停下了腳步，整個廳堂寂靜如空，原本和諧的氣氛瞬間尷尬到冰點。

沈柳氏臉上的微笑也凝固在臉上。

大戶人家，最不能提的便是這賣身契了。

無論是主家，還是仆人，這都是最禁忌的事情。

主家不提身契、奴隸，給下人保留最后一分臉面。

而下人們各司其職，遵循主家的吩咐，也不會提出賣身契的事情。

哪怕是一些在服侍主家二三十年的老人，最后哪怕是脫離了主家，也沒有贖回賣身契。

一是贖回賣身契的銀子所需太多，常人拿不出那些錢來。

二也是不提此事，大家自然會保留情面。

以后下人遇到什么麻煩事了，也能求主家幫忙。

“離哥兒，你自幼便在沈家長大，沈家自認待你不錯。”

沈柳氏面容僵了僵，盡管臉上仍然帶著微笑，但無論任誰來看，都能從她緊緊皺著的眉頭中，看出她的不喜。

畢竟下人贖身，在他們這種小縣城中，幾年也少見一例，況且往往是出現在家道中落，或是烏煙瘴氣的家族之中。

但如今沈家攀上了太守的大樹，正處于蓬勃發展的時候，如今下人贖身，豈不是讓人恥笑。

這不是陷她沈柳氏如不義。

“沈家對我恩重如山，這般恩情，陳離自然記在心中。”

此話一出，沈柳氏的表情方才有所緩解，客廳中的氣氛也才稍稍緩和。

陳離點了點頭，接著開口說道：“此番贖身契，并非是對沈家心中存恨，而是真要參加明年的武舉。”

“一月前姑奶奶回家時，曾賜給陳離一本功法，不負所托，陳離如今學有所成，便想要考取功名。”

說著，從襯衫中將那本功法掏出，遞給身旁的丫鬟。

“養氣健體功.....”

沈柳氏接過丫鬟手中的功法，口中喃喃自語道。

思忖了片刻，臉上的表情又變得溫和起來，他緩緩地開口道：

“贖回身契這件事，我一個人做不了主.....得去和老爺商量。”

說著，沈柳氏對著陳離一笑；“老爺向來開明，你又為藥童，是老爺的身邊人，這贖回身契的事，老爺不會不答應的。”

說著，還開起了玩笑：“若是以后離哥兒高中狀元，還請不要忘了沈家......”

她自然也是從小看陳離到大，對于陳離也多有喜愛，心底雖說已經應了陳離的事，但畢竟這贖身之事涉及重大，越過沈光這個老爺做主，多少有些越俎代庖。

到時候引起夫妻間隔閡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