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洛依身著皇后華服于皇帝書房門前站著。

她身后只跟著一個宮女。

這么多年了，她還是不習慣被一群人簇擁著生活。

在允許的條件下，她盡可能會少帶些人。

太監總管李祿第二次走到她旁邊：“娘娘，陛下和顧少卿還在商議國事，一時半會兒怕是結束不了，奴婢還是去通報陛下吧。”

顧少卿，聽到這個稱呼后柳洛依倒是沒什么反應，只是她的婢女青碧忍不住看向柳洛依。

柳洛依搖頭：“本宮在宮里坐著的時間太長了，站一會兒，也無妨。”

這時天空中飄來小雪，一片一片的。

這是今年的初雪啊。

這時，書房門打開，走出一位青年。

看到柳洛依時，青年頓了頓，上前行禮：“臣見過娘娘。娘娘.......”

“顧大人免禮。”柳洛依打斷了青年行禮。

顧澤起身，他們不能這樣呆太久，他行禮告退。

“顧大人，令千金今年可是兩歲了？”

顧澤的背影輕微一僵轉身回復：“回娘娘，是。”

“可惜了，我還沒見過呢”。

在場人皆是一驚，這話可以出現在其他任何兩人中，但這話對于在柳洛依和顧澤之間不可以出現。

他們的年少，是那么讓人驚艷啊。

“無妨，可讓內子帶小女入宮，讓娘娘看看。”顧澤看著柳洛依的背影開口道。

柳洛依不再說話，向書房走去。

“臣告退”。

顧澤也收回視線，轉身離去。

偌大的官袍遮住了他緊握的拳頭，即使是不長的指甲，原來也是可以嵌入手掌的。

柳洛依在臺階處轉身，看了眼那背影后就抬頭望向天空。

“李祿，今年的初雪比往年的大啊”。

李祿急忙回復：“娘娘，俗話說瑞雪兆豐年，這是祥瑞啊。”

柳洛依收回視線，那人已消失在拐角處。

【阿澤，你要幸福啊。】

柳洛依進到書房之后，皇帝嚴祁陽起身拉過她，發現她手特別冰。他對李祿道：“去給皇后拿個手爐。”

然后又對柳洛依道：“這么冷的天，怎么不帶個手爐就來了，青碧，你是怎么照顧你家娘娘的。”

“皇上恕罪。”青碧立馬跪下了。

柳洛依笑著向他搖了搖頭。

“陛下，這怪不得她。是我自己不想帶的。”

嚴祁陽發話：“起來吧，以后切記照顧好你家娘娘，事情要準備全面些。”

青碧起身：“是，陛下。”

嚴祁陽開口：“你來找朕何事？”

柳洛依開口問道：“陛下午后可有空閑？”

“可否陪我去個地方？”

嚴祁陽接過李祿遞過來的手爐往柳洛依手中塞。

“今日事務不多，還有一個時辰，你等等朕可好?”

柳洛依笑著開口：“那就得分陛下的一半書桌了。”

“好”。

皇帝案桌上，帝后皆在執筆于紙上書寫。只是一人為家國社稷批改奏折，一人為了那掌管天下的人在自己走后可以不那么難過。

皇帝放下最后一個奏折看著柳洛依還在寫寫畫畫，從母后去世開始，眼前的人就已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人，自己就是想對女孩好。

他們之間無關愛情，是友情，是親情，他是洛依的兄長，他要再努力些，給自己也給女孩一個自由。

“在畫什么呢？”說著就俯身去看。

柳洛依將紙張收起來，拒絕道：“不行，以后陛下才可以看。”

“什么東西是我現在不能看的。”說著就伸手去搶，柳洛依急忙藏好，“不行還沒到時間呢。”

“陛下！你看我給你拿什么來了！”一道女聲響起，風風火火的。

黃衣女子跑進屋子里，看著帝后打鬧的樣子愣住了。她從未見過這樣的皇帝，明媚，陽光，像個少年。

帝后向女子望去，是貴妃高秋凝，鎮北王獨女，草原上長大的肆意女子，被占據一方的霸主捧在手心上長大，若不是她執意要嫁給皇帝入后宮，那王爺怎么舍得將自己的掌上明珠送進這世間對女子最殘忍的地方。

李祿急忙進來：“陛下，奴才沒攔住貴妃娘娘。”

“沒事，退下吧。”彼時的嚴祁陽又恢復了以往的威嚴。

李祿退到了一旁。

高秋凝這一瞬仿佛覺得剛才看到的場景是自己的錯覺。

“貴妃這么著急，為何事？”嚴祁陽開口問道。

高秋凝這才晃過神來，舉起手中的那只狼毫筆，開口道：“這是我父王用射殺的狼做成的狼毫筆，我想著給你，你肯定會喜歡的。”話里少了最開始的那份激動。

嚴祁陽示意李祿接下，李祿急忙上前：“貴妃娘娘給奴才吧。”

“貴妃要是無事，就先回吧，朕還有事。”嚴祁陽下了逐客令。

高秋凝想開口問為什么皇后娘娘可以在這兒，但她只是行了禮告了退。出門之前看了一眼書桌旁的那個溫柔的女人，她好羨慕她啊。

高秋凝走了之后，柳洛依和嚴祁陽都沒有再說她的事。

柳洛依將手中的東西交給了青碧，走到嚴祁陽身邊：“那陛下，您之后的時間就是我了的吧。”

兩人上了馬車，馬車上，嚴祁陽問道：“這是要去哪里啊，還不和朕說嗎？”

柳洛依也不賣關子了，應聲道：“東宮。”

嚴祁陽愣了，心里莫名產生了一陣慌意。他看著眼前的人，莫名覺得她不存在這世間一樣。

急忙伸出了手，拉住了眼前的人。

“怎么了？”柳洛依問道。

還好，抓得住。

“無事，無事……”莫名有了安心感。

雪一直下著，而且越下越大。馬車在宮道上留下來兩道痕跡，又慢慢的被大雪隱去。

回到顧宅的顧澤站在書房窗前，看著愈下愈大的雪，突然看到了家仆在掛新的燈籠，方形的紅燈籠。

這是今年宮里過年主要掛的燈籠。

也是顧澤悄悄授意采買司的人買的。

這么些年，這是他為數不多能為她做的事了，只希望她看著這燈籠，可以高興一些。

“大人，天氣涼了，這兒正對著風，莫著涼了，穿個披風吧。”女人拿著披風就想給顧澤披上，被顧澤側身躲開。

這是顧澤的妻子沈璃，京城里大多數女人都羨慕的人，她嫁給了那如玉般的顧家公子。

在她眼中她也是那萬人之上的皇后最羨慕的人。

顧澤伸手接過披風。

“多謝。”

疏離，又是這疏離的語氣。沈璃收回雙手，她開口：“顧澤，我想要一個孩子。”

顧澤抬眸看向她，眼神凌厲：“你已經有了兩個孩子。”

沈璃開口：“我想要親生的孩子。”

“顧年一不是你的親生兒子嗎？”顧年一，顧澤長子。

沈璃面色慘白，但還是咬牙開口：“想要一個和你的孩子，顧澤，你難道不想要一個自己的孩子嗎？”

顧澤將披風放在窗臺上，不再看沈璃，只是語氣里的冷意更加明顯：“沈小姐，你可還記得我們當初的約定，如果你忘記了，我不介意幫你回憶一下。”

沈璃聽到沈小姐這一稱呼時愣住了，眼淚瞬間上來了，她近乎是有一些懇求的問道：“你可不可以和我說一下，你曾有那么一瞬間是想過放棄她的，哪怕是一瞬間也好。”

只要是有，那就證明不是只有那個人會放棄，就連顧澤都會放棄，那就證明世間的男人都是這樣的，所有的愛都是靠不住的。

顧澤沒有回復她這個問題，只是說道：“今天的話，我就當作沒有聽到過，沈小姐，回去吧。”

“顧年一和顧青瑤，我這輩子只會有這么兩個孩子。”

沈璃離開的時候，看著這大雪笑了。

她知道，自己會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愛上了顧澤，顧澤這樣的人，要怎么可能不愛啊。

顧家公子，是公認的君子。不是空有虛名，而是實打實的君子。

還有啊，她看到了這么一個克己復禮的君子，對那位女子的愛，沉默但是熱烈。

他在世人看不到的地方，一直愛著那個女子。

即使這一直在下的雪，也掩埋不了他濃厚的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