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寒風吹進了大堂，曹操煩悶的心情略有好轉，但依舊感到很生氣。

“劉備行此等不義之舉，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他滿臉酒氣，面色紅潤，大好的心情被毀了個干干凈凈，此刻唯有憤怒。

這時，荀攸逐漸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眉頭也隨之皺起。

“主公，劉玄德素有仁德之名，仁義乃是他立身之根本，應當不會使這等歹計。”

以李典做人質威脅曹操，勒索錢糧，這等計謀簡直是聞所未聞，的確令人感到荒誕不經。

是以，不僅是荀攸，就連程昱等人也不認為這是劉備的作風。

“主公，公達言之有理，我料想劉備身邊必有人在為他謀劃此等歹毒之計！”

這計謀毒嗎，其實也不盡然，只是他們暫時找不到一個合適的形容詞，真要說起來，就是讓人迷之惡心。

曹仁聞言咬緊牙齒怒罵道：“這必是劉沉那無恥小兒的計謀！”

“你還有臉說？”

曹操指著前方罵了一句，也很奇怪曹仁的反應，怎么老是揪著一個八歲小兒咬口不放？

思索間，程昱再度開口。

“主公，此前主公令我打探南方消息，眼下已有收獲，子孝將軍所言，或許不假？”

嗯？

曹操眉頭一挑，“仲德，你可知欺瞞我的代價是何？”

此事實在太過令人意外，曹操怎么可能相信劉備拜了一個八歲謀士，偏偏程昱還很認真，徐徐行了一禮，才直起上身開口回復。

“主公，劉備身邊確有此人，姓劉名沉，坊間傳聞他乃是水鏡先生弟子，前不久投了劉備麾下，如今就在新野，至于，至于究竟有沒有為劉備謀劃方略，在下便不知了。”

話音落下，程昱再鞠了一禮。

曹仁在一旁欲言又止，眼神之中滿是激動。

是吧，我就說有這么個人，為何不信吶！

“水鏡先生？此乃何人？”

曹操盯著程昱看了半天，見他神色不似作假，也有些發愣。

八歲？

劉備身邊真有個八歲謀士？

他眼望下方，多數人和自己的表情一樣，皆是如聽天書，腦袋隱隱作疼。

“此乃襄陽一隱士，復姓司馬，名徽，字德操，自號水鏡先生。”

“此前，劉表入荊州，聞其名諱前去拜見，本想請其出山輔佐自己，可劉表見水鏡先生親自耕種，認為他乃粗鄙農夫，不堪大用，便未再浪費時間。”

程昱好似萬事通一般，將一切所知如數道出，言辭中對水鏡保有幾分敬重。

曹操聞言嗤之以鼻。

“劉表？哼哼！區區一守戶之犬，他可有識人之明？”

荀攸鞠了一躬。

“主公，如此一來，倒也說得通了。”

“我看，劉備必然是得了水鏡先生相助，至于其弟子劉沉，興許是托詞。”

這份解釋倒還算合理。

曹操微微頷首，也認可了荀攸的說法。

“不錯，劉備！哼！竟得這等名士相助！”

下方眾人議論紛紛，心思不謀而同，全都認為目前為劉備出謀劃策的乃是水鏡先生司馬徽，至于劉沉什么的，也沒有人放在心上。

對于劉備的“好福氣”，曹操隱有妒忌。

他起家至今，多是靠著自家人相助，一路默默耕耘，才有了如今的北方，有了今天的輝煌。

反觀劉備，雖一窮二白，可總有人舍命相隨。

關羽、張飛自不必多說，劉備入徐州時，陶謙三讓徐州，麾下陳登等人也盡心輔佐，若不是因為呂布，劉備說不定早已借助徐州成就一番霸業，又何至于落到今天這等田地。

但話又說回來，即便他目前處境凄涼，卻還是能活蹦亂跳，甚至得了水鏡先生相助，就很奇怪。

要說他運氣好，曹操可從未見過有如此倒霉且克主的人。

可說他運氣不好吧，他能活到今天，還真是個奇跡。

“劉備啊劉備！你真要時刻對我心懷感恩！”

一念至此，曹操瞇起眼睛，心情煩悶。

帳下謀士都知道他又在后悔當初沒有殺了劉備，但現在悔恨已晚。

曹操對此自然是心知肚明，思索再三，終于不再糾結。

“水鏡先生？他日我得荊州，必要去拜會一二！”

沒人會懷疑曹操的狂言，就像沒有人認為荊州能守得住一樣，北方大軍南下，荊州必被曹操所得！

這是現目前所有人共同的想法。

但不論如此，還需解決眼前之事。

“主公，此乃是攻心之計啊。”

眾人沉默時，荀彧撿起地上的信件來到了曹操面前。

見到對方臉上的疑惑，他開口道：“此封書信仿照李典將軍字跡，先行送與其子，再由李氏族人面呈主公，豈不是想要離間主公和李氏之間的關系？”

曹操一愣，隨即了然。

“文若言之有理，我竟是沒想到。”

李典被擒，李氏正是惶惶不安之際，其子李禎年歲較小，尚不能維系家族大業，這是前提所在。

“現今得此書信，李禎將信件面呈主公，便是想要主公為其定奪。”

“信中所言，主公若是應允，難免會被人看輕，當下也沒有過多的錢糧去贖人。”

“可若不允，李氏中人又該如何想？”

按照荀彧所說，這并非是一個選擇題，而是不管怎么選，對曹操都會有一定的影響。

荀攸也上前道：“而且.......”

見他欲言又止，曹操大度的擺了擺手，“但說無妨。”

荀攸這才長嘆一聲。

“而且最近城中多有流言，都在議論主公對待下屬有失偏駁，宛城一戰本是曹仁將軍之罪，卻要李典將軍受其苦，是以......”

曹操臉色越發難看，荀攸便不敢說了。

而曹仁則是頭皮發麻，想怒也不敢怒，就怕曹操把他皮給扒了。

畢竟事是自己惹出來的，可嘴長在別人身上，自己人當然不會對曹操的做法有何意見，卻沒辦法堵住這悠悠眾口。

曹仁丟宛城，害得李典被擒，回來后也只是被曹操口頭責備了幾句，只因為他是宗親將軍。

以小見大，由此可見曹操對待手下的區別。

這等潛規則雖然不少人都能理解，畢竟人家勞苦功高，對自家人好有什么錯，但架不住有人存心搞事，自古人心難測，北方初定，并不是所有人都和曹操團結一心的。

曹操也能明白荀彧的意思。

“攻心？哼哼！”他對此冷笑不已，“什么時候劉備，也擅長使這等手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