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同潮水,總是在不經意間帶來一切,也帶走一切,從不為任何人的意志所改變。
在二月,朱瞻墡下了兩盤大棋,但這兩盤棋都需要時間去經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收到成效的。
而當時間進入三月份的時候,朱瞻墡的時間就不再屬于他自己了。
因為……已經到了出征之日。
……
和朱瞻墡想象的不太一樣,出征并沒有什么繁瑣的出征儀式,更沒有令人振奮的誓師。
出征,這本該是熱血沸騰,或者是生離死別的事情,在這個時代卻顯得極為的平淡。
只有經歷過才知道,戰爭從來都不是想象中的那樣,尤其是當皇帝御駕親征的時候。
當皇帝出發的時候,事實上大軍中的絕大部分早就出發了,甚至已經到了關外了。
“放心吧,娘。”
城門外,第一次隨軍出征的朱瞻墡正在和自己的父母親人告別。
“這次我雖然是隨爺爺從征草原,但卻并非將士,不會輕易上陣,更不會親冒矢石,您不需要擔心的。”
“娘沒擔心。”
張氏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但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她言不由衷,說這些不過是為了讓兒子放心。
“記住了,關外不比宮中,很多宮里的條件都沒有,你得盡早適應,如果適應不了的話就多去你爺爺那里。”
“你爺爺雖然嚴苛,但畢竟是你爺爺,對你不會太過苛責的。”
“您放心吧,我自己這不還帶著人嘛。”朱瞻墡笑著指了指身后的護衛。
……
嗚……
張氏還想說些什么,但沉悶的號角聲已經響起。
這是出征之前的號角,但并非是出發的號角,這道號角聲只是在告訴那些正在和家人道別的將領們,該準備出發了。
“時間不夠了,娘,您不用擔心的。”
朱瞻墡回頭看了一眼老爺子的方向,翻身上馬,扯著韁繩對自己的母親喊道。
“孩兒先走了,您多保重身體!”
離別,從來都是拖越久就越難受,所以朱瞻墡沒有給自己母親再開口的機會,扯動韁繩調轉馬頭,輕輕地踢了一下馬腹,操控著胯下的健馬朝著老爺子的方向而去。
……
隨著第二次的號角聲響起,和第一次不同,這次的號角聲極為悠長,且穿透力極強。
將士們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軍陣之整齊,速度之快,和后世的軍隊雖然沒有辦法相比,但在這個時代已經可以算得上是頂尖的了。
在無數老幼婦孺的注視下,大軍緩緩開拔。
“怎么樣?”
朱棣并沒有乘坐輦駕,甚至連個最簡單的馬車都沒有,而是和將士們一樣騎著馬,這也給了他和朱瞻墡聊天的空間。
“第一次出征,感覺如何?”
“還好。”朱瞻墡點了點頭,但有些言不由衷。
“此前孫兒沒有機會,但此番得見,總覺得和自己所想的有些出入。”
“正常。”朱棣笑著說道。
“很多人覺得戰爭就應該是沖陣拼殺,是血與火之中的拼命,但實際上,一場戰爭可能會持續一年甚至是更久,但實際上交戰的時間可能還不足一個月。”
“如果有機會的話,你會見到的。”
朱瞻墡聞言撇了撇嘴。
戰爭,雖然他曾經向往過,但也只是曾經而已,而且也僅限于向往,并不想親自參與其中。
對于他來說,好不容易有了這個世界上最頂尖的家世和身份,他要做的就是盡可能的享受,若非是自己實在看不過去的事情,他都會盡可能的不出手。
但朱瞻墡不知道的是,他的命運,也會隨著這場戰爭而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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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煞胡原。
這里位于斡難河與臚朐河的中間地帶,這個名字的來由朱瞻墡不太清楚,但他覺得大概率和戰爭有關。
坐在闊灤海子,也就是后世名為呼倫湖的湖邊,朱瞻墡百無聊賴地朝湖中丟著石子。
出征四個月,徹底顛覆了他對戰爭的想象,因為這四個月真的是沒什么好說的,兩個字就可以概括。
無聊。
三月初一從順天府出發,除了在剛剛出關的時候韃靼部的一些先鋒,或者應該說是探子之外,剩下的時間朱瞻墡都只在趕路和休息這兩件事情上來回輪換。
趕路,休息,趕路,休息……
無限循環。
朱瞻墡知道,這是因為韃靼部的探子得知了大明再次出征草原的消息,所以提前龜縮,避而不戰。
對于韃靼來說,這是一個很好的應對方法,因為明軍出塞,就算是什么都不做,每天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糧草,時間長了,不管有沒有建功,都必須返回。
韃靼只要撐過這段時間,他們就可以繼續肆意妄為了,無論是在草原上撒歡兒還是南下劫掠大明邊境,都隨他們愿意。
但這顯然不是朱瞻墡所希望看到的,更不是朱棣所希望看到的。
“殿下!”
就在朱瞻墡百無聊賴地看著面前的闊灤海子的時候,朱武的聲音自遠方響起。
“殿下!”
騎著馬飛奔而來的朱武沒等馬停穩就一個飛身下了馬,快步走到朱瞻墡的面前。
“啟稟殿下!陛下已經決定出發了,目標是福余衛!”
“哦?”朱瞻墡眼冒精光,猛地站起身來。
“真的!?”
“真的!”
“好!”朱瞻墡拍了拍手上的泥土,而一旁的朱文則是很有眼力見地將方才還在吃草的戰馬給牽了過來。
“給后面發信!讓他們把該準備的東西都準備好了!”
說完,朱瞻墡猛地一抖韁繩,催促著胯下戰馬朝著大營的方向飛奔而去。
戰爭,終于要來了。
……
與此同時,朵顏衛。
此時的兀良哈三衛還不知道他們即將大難臨頭,甚至福余衛和泰寧衛的話事人此時都不在自己的家里,而是聚集在了這朵顏衛。
“老察罕,我們還要等嗎?”
看著還在猶豫不決的察罕達魯花,福余衛指揮同知海撒男答奚開口說道。
“明軍已經追到了煞胡原,這應該是他們能追擊的最遠距離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們就該準備返程了。”
“如果我們相信并且想要那所謂的羊毛生意,這個時候就該出去找他們談談了,如果錯過了這個機會,下一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