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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新燕

車子行駛了三天三夜,終于停在了一條山溝里,克勞斯被引擎的轟鳴與沿途的顛簸折磨得寢食難安。可這絲毫沒有影響他“精忠報國”的熱情,車廂的后門緩緩打開,雙目已適應昏暗環境的士兵們被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得睜不開眼,克勞斯強打著精神,踉踉蹌蹌地爬下車,一位長官模樣的人大聲呵斥著新兵們一字排開。長官背著手,傲慢地打量著這幫“志愿兵”,手中的煙斗源源不斷地溢出刺鼻的煙霧,一枚印著五角星的胸章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半晌,他吞云吐霧的嘴緩緩張開,說道:“我的名字叫德薩克,是你們日后作戰的指揮,給我聽好了!從現在開始,我發出的每一句命令你們都必須無條件服從,我不管你們參軍前從事什么職業,收入如何,在我這里,若妄想違抗命令,你盡管來試試!我會讓你后悔成為一名軍人。”

克勞斯身旁站著一名少年,大概只有十六七歲,他披著一件老舊的外衣,眼中布滿血絲,可那對翠綠色的雙眸在陽光照射下依然散發出祖母綠般的光輝,長官晃悠悠地走到他面前,語氣略帶嘲諷地說:

“多大了?小子。”

“……報告長官,十六歲!”少年眼神堅定地看著德薩克。

“真是可憐,這么小就來參軍。該不會是家里太窮養不起,索性把你當作一條野狗拋棄,你這種人我見多了,跑來軍隊無非是想混口飯吃,我說的沒錯吧。”語畢,隊伍中發出了窸窸窣窣的笑聲。

“才不是……”少年擠出了一句話:“我才不是什么野狗。”

話音剛落,一股強大的力量就將他掀翻在地,德薩克蔑視著上狼狽不堪的少年,朝他大吼道:“沒人告訴過你長官說話時不能插嘴嗎?!來人,把他丟進禁閉室,讓他知道該怎么做一條好狗!”

正當德薩克少校身旁的兩名士兵沖上前來,準備將倒在地上的少年拖進禁閉室時,克勞斯眉心收緊,一個箭步沖上前攔住了兩名士兵的去路。

“喂,你們過分了。”

“這又是哪來的毛頭小子,我警告你,士兵,你現在正在阻撓軍令的執行,如果你不想和這條野狗一樣在禁閉室待三天的話,就立馬滾回隊伍!”

克勞斯一言不發,與少校四目相對,惡狠狠地瞪著德薩克胡子拉碴的臉。

“挺有骨氣的嘛,可惜啊,在這里你連嘩眾取寵的資格都沒有。”

一名士兵把槍托重重地砸在克勞斯的后腦勺上,他頓時感到全身發軟,癱倒在地上。

夾雜著硝煙的晨霧在潮濕的天花板上凝結成水珠,不斷地滴在克勞斯的臉上。他緩緩從地上爬起,擦了擦臉上的水,打量著四周。

這是一個狹小昏暗的房間,克勞斯斜對面的干草上坐著幾天前被上尉羞辱的少年,被關進禁閉室的幾天,二人沒有說過一句話,屋子里的氣氛已達到了冰點。少年幾天來重復做著同樣的事——除了吃飯,他總是癡癡地看著手中那枚破舊的懷表。忽然,屋外響起了急促的哨聲,一名士兵推開了禁閉室門,告訴二人立刻到操場集合,禁閉結束。并把手中提的兩把步槍丟給他們。克勞斯和少年吃力地端起槍,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向操場跑去。

德薩克少校叼著煙斗,“威風凜凜”地站在木條搭建的演講臺上,他伸出一只肥胖的手,身旁的士兵立刻將喇叭遞了過來,德薩克清了清嗓,用渾厚的語氣說道:

“新兵們,這是你們即將面臨的第一場戰斗!據可靠消息,我軍偵察兵在營地西北方向一百二十六公里處發現一座布倫爾軍營,布倫爾情報員正在此處處理情報,你們的任務就是將哨塔摧毀并活捉所有情報員。做好必死的覺悟,光復我們偉大的祖國吧!”

克勞斯坐在運兵車上,眼中再一次迸出了光。他終于能夠踏上戰場,為以身殉國的父親報仇,為國家的復興戰斗,克勞斯終究是一名乳臭未干的學生,他將面臨的,絕不是單憑一腔熱血與振奮人心的口號就能取得勝利的戰爭,而是一道深不見底,暗無天日的深淵。

引擎的轟鳴聲戛然而止,克勞斯跳下車,眼前是一座荒廢已久的村莊,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領頭的伯克利中尉從口袋掏出一只望遠鏡,朝運兵車的九點鐘方向望去。村莊東南方向數公里外,坐落著一幢由混凝土砌成的高大建筑,墻壁上規則排列的射擊口給人一種望而卻步的壓迫感,上校通過電報簡單布置了作戰計劃:大部隊從正面進攻碉堡,由于此次任務的特殊性,不允許使用重型火炮,務必將所有敵方情報員活捉。保險起見,中尉親自挑選了包括克勞斯與少年在內的數十名士兵組成特別行動小組,在大部隊吸引敵方火力的同時從潛入營地,從內部將其攻破。

整個計劃看起來那么的天衣無縫。

夜幕降臨,村莊中隱隱約約的蟲鳴為死寂的戰場增添了一絲難得的生機,夕陽余暉映襯著碩大的碉堡,撒下一層厚重的斜影,無時不刻散發著詭異的氣息。伯克利中尉看了看手表,宣布行動正式開始。

大部隊從村莊大門動身,趁著夜色埋伏在事先挖好的簡易戰壕中,中尉帶領特別行動小組爬出戰壕,順著碉堡周圍的溝壑悄悄離去,大部隊的士兵們等待小組走遠后,即刻架設好武器,朝碉堡傾瀉著硝云彈雨。

對于鋼筋混凝土澆筑而成的碉堡來說,坦帕奇士兵的攻擊不過是蚊叮之癢,而這場戰役的主導權,似乎永遠掌握在碉堡內持有重武器的士兵手中。無數射擊口吐出火舌,碉堡內的重機槍肆無忌憚地吞噬著槍彈所及的每一寸土地,白磷彈沖向天際,耀眼的光亮使戰場化作白夜,戰壕中士兵們的位置暴露得一覽無余,重機槍無情地向戰壕開火,剎那間,血肉橫飛,哀嚎遍野,戰壕之內,有的士兵即使手腳斷裂,依然憑借本能對著碉堡進行徒勞的射擊,有的捂著流出內臟的傷口,撕心裂肺的哭喊,一名士兵大叫著沖出戰壕,發瘋似的跑向戰壕后的村莊,沒走出幾步便被子彈貫穿頭部,身體倒在地上無力地抽搐……

正面作戰部隊潰不成軍。

克勞斯等人蹲伏在營地外的圍欄旁,伯克利從腰間掏出幾把小刀,遞給身旁的老兵,幾人跑進營地,以過人的默契趕緊利落地解決了營帳外的士兵,伯克利回頭望向克勞斯與少年,示意兩人趕緊跟上。眾人沖進營帳,正在整理情報的情報員大驚失色。伯克利用手槍指著他,說道:“只要你繳械投降,乖乖與我們合作,坦帕奇合眾國將會給予你超出布倫爾十倍的待遇。”

情報員努力保持冷靜,笑著說道:“你們以為幾沓鈔票就能讓我出賣國家利益,你們的走狗?休想!”他順勢打翻桌上的油燈,掏出腰間的手槍,朝坦帕奇士兵射去。火光與巨大的槍響驚動了整座營地,四周響起了刺耳的警報聲,伯克利中尉和一名士兵身中數槍,癱倒在營帳一角。克勞斯等人沖上前將情報員按在桌上,他掙扎了幾秒便癱軟下來。眾人將情報員翻身,發現他臉色鐵青,已經斷氣,嘴角流出烏黑的血液,一名老兵撬開紫色的嘴,發現了一粒破裂的膠囊,情報員在被俘之前竟服毒自盡,人們丟下尸體,望向角落的中尉與士兵,他們早已沒了氣息,老兵扯下中尉與士兵的狗牌,帶領眾人撤出了營帳。

營地內燈火通明,數百名布倫爾士兵搜尋著克勞斯等人的蹤跡。他們繞到營帳之后,從鐵制圍欄翻出,克勞斯跟在少年身后,看著他利落地翻過兩米高的圍欄,與身前的士兵消失在夜色中。克勞斯學著少年的動作,奮力爬上圍欄,卻不料跳下圍欄時一只腳卡在了柵格中,他憑借求生的本能脫下靴子,光著一只腳,向黑暗的林中跑去,克勞斯拼盡全力在林中穿梭,身后追兵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突然,他腳下一滑,重重摔倒在地。手電筒的光亮不斷向他逼近,眼前出現了幾道可怖的身影。就在克勞斯閉上雙眼,靜待死亡降臨時,那身影卻紛紛倒下,一位身材魁梧,身上布滿血污的士兵向他跑來,長期緊繃的神經使克勞斯嚇的癱軟在地,士兵將小刀收進腰間,碩大的手掌將克勞斯拉起,他用沙啞的聲音說道:“我是戰壕里撤下來的士兵,正面進攻失敗了,我們收到上級命令,立即撤退。”克勞斯緊跟著他,跑出樹林。

兩人跑到樹林外的一片空地,克勞斯已筋疲力竭,與士兵道別后,獨自坐在樹下休息。眼前的草地上似乎有什么東西在月光照耀下閃閃發光,他走進一看,是那名少年的懷表,克勞斯將懷表收進口袋中,在樹下喝了口水,一路小跑,回到集合處。

上校面如死灰地盯著指揮室沙盤中支支挺立的黑十字國旗,只言不發。一旁的德薩克少校戰戰兢兢地開口說道:

“皮爾斯先生,非常抱歉,這次的任務……失敗了。”

“傷亡率是多少?”

一旁的情報員推了推眼鏡,說道:“報告長官,此次行動的傷亡率在百分之六十左右,如果除去逃兵傷亡率的話……大概是百分之八十。”

“我沒有問你!德薩克,你來告訴我,這次行動到底死了多少人?!”

“六百多名士兵中……只有不到兩百人成功撤退。”

“況且成功撤退的士兵中,三分之二都是新兵。”情報員添上了一句話。

皮爾斯上校顫抖著提起茶杯,重重地摔在地上,大罵:

“六百多號人,被你帶得不到兩百個!虧你還是坦帕奇軍校的優秀畢業生,指揮能力連三歲小孩都不如!幾百條人命全搭上了,就為了一具尸體和一堆紙灰?!”

“我以自己的職業生涯保證,絕對不會在今后的任務中出現像此次行動這樣巨大的人員傷亡。”

“今后?我們還有多少個今后?如今的戰爭形勢你也不是不了解,倘若西部戰區失守了,你我都會被送上軍事法庭,誰也逃不掉!”

戰爭的陰霾,依然籠罩大地,絕望的吶喊,無助的呻吟,腐蝕著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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