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宣撲哧一笑，“你這么盯著我干什么，放心好了，不是卸磨殺驢，是真的給你放假。等你放假回來，我還有新的項目安排給你?！?

李工松了口氣，“裴總，什么項目啊，提前透露一下唄？”

裴宣：“你覺得雷龍拖拉機在農機市場上，有競爭力嗎？”

李工想了想，微微搖頭，“液壓驅動在技術上，其實并不算什么難題，很多廠家只要稍微費點心思，都能研究出來。咱們現在只不過是恰巧走在了風口前面，一旦技術泡沫被戳破，也就到了雷龍拖拉機被淘汰的時候?！?

裴宣：“也就是說，歸根結底，雷龍拖拉機會被淘汰就是因為核心技術不過硬，太容易被趕超了？”

李工：“沒錯。雷龍拖拉機今年或許還有些競爭力，但明年后年，等市場上更多的液壓驅動拖拉機上市，就沒什么噱頭可搞了。當然了，如果咱們廠繼續專攻液壓驅動，或許也能再跟其他品牌較量一下。”

裴宣搖搖頭，“那樣沒意義，不是么。還不如把精力都放在今年的售賣上，撈一筆就抽身離開，拿著這筆錢去研究更核心的技術，甚至有必要的話，將雷龍拖拉機的市場開拓到海外也未嘗不可?！?

李工眼睛一亮，“裴總，看來您已經有好主意了？”

裴宣微微頷首，“我打算從雷龍拖拉機的銷售金額中，抽出15%作為你們研發部門的研究經費。等你回來以后，我會專門開會宣布此事，不僅是雷龍拖拉機的項目，只要東風拖拉機廠我還說了算，每年都會從營業額中拿出15%作為研發經費，雷打不動?！?

李工聽完，身軀微微顫動，作為一名技術人員，他真是太清楚研發資金對于一個項目的重要性了，有了足夠的資金給研究人員，他們將可能創造任何的奇跡。

作為研發雷龍拖拉機的負責人之一，李工清楚的知道這款拖拉機的市場潛力，算上與常發公司以及將來其他經銷商的訂單，一年的銷售額穩穩能破10億元大關。

拿出15%的金額做研發經費，那就是接近兩個億，若是運氣好的話，訂單金額還會增漲，那么研發經費到三億、四億也未嘗沒有可能。

自從來到東風拖拉機廠擔任研發部門的總工程師，李工還從未想到過，有朝一日會擁有如此多的研發經費。

以往都是幾十萬幾十萬的找老裴總簽字批準，上百萬的研發經費都屈指可數，少得可憐。

沒想到小裴總走馬上任，不僅搞定了廠子的債務問題，還大方的從銷售額中拿出15%給研發部門，也就是說股東們的年底分紅勢必會減少15%，這就相當于拿刀子割自己的肉啊。

想到這里，李工猶豫道：“裴總，這件事，孫總了解嘛？畢竟是銷售額的15%呢，他肯定不樂意……”

裴宣呵呵一笑，“現在我是東風拖拉機廠的廠長兼總經理，手里握著91%的股份，股東大會跟經營決策權都由我說了算，孫總若是不同意，那就踢他出局。我現在讓他忍痛拿點分紅出來，是為了帶他以后賺更多，如果孫總有點腦筋的話，會理解我的心思的?！?

李工抹了把汗后，又有點躍躍欲試，“若是真有這么多的研發經費，那咱們廠就可以搞點真正屬于自己的核心技術了，也不必擔心會像之前那樣，面臨破產危機了?！?

裴宣：“聽說李工之前是在京海大學畢業的，原本是可以在大學謀個職位的，對吧？”

李工嗯了聲，“原本是有這個打算的，那個時候我才28歲吧，但因為當時家里面急需用錢，老裴總給的待遇還不錯，就留在了東風拖拉機廠。”

“有后悔過從大學里離開嗎？”

“說實話，確實挺后悔的，來到東風拖拉機廠后，在項目研究上一直沒能做出什么成績，研究經費又格外緊張。但已經到這里了，就沒有回頭路可走了，這么些年也就渾渾噩噩熬過來了。”

裴宣敲了敲桌子，“挺抱歉讓你有這樣的想法，不過以后就不一樣了，我會全力提供資金供你進行新項目的研發。另外，我覺得，你當初離開學校來到東風拖拉機廠，其實是個挺明智的選擇?！?

李工有些費解的看著他，眨了眨眼睛。

“難道你覺得，留在學校里，就能做出自己想要的成果嗎？”裴宣尖刻的說道，“說句不好聽的，現在的大學，早已不再是人們想象中的知識中心了，將它看做文明的核心本身就是很荒謬的說法?？梢哉f，自新世紀以來，全世界的大學都是一片死氣沉沉。”

李工一臉怪異的看著他。

裴宣：“你不用那么大驚小怪的看我，我只不過在陳述一個事實罷了，這種說法早就在社會上引發過爭論。自從新世紀以來，幾乎每一樣能給人們生活帶來改變的發明，都不是出自學校，而是各種企業、實驗室。比如激光，比如半導體，比如小兒麻痹癥疫苗，比如微晶片……”

李工不由自主的接話道：“還有全息VR技術，醫療上的磁共振成像和X光片斷層掃描技術。”

裴宣攤開了手，“瞧瞧，你其實也很清楚嘛，這些真正回饋于人類社會的新發明，已經有多少年沒在大學里出現過了。你甚至應該慶幸，將來在我的支持下，東風拖拉機廠會提供源源不斷的資金供你進行研發，而這些錢，是你在大學里努力十幾年也未必拿到的。”

李工無言以對。

裴宣：“想想看，如果你要在學校里申請研究一個關于液壓驅動拖拉機的項目，需要經過多少道手續、寫多少份申請書、填多少份表格，再經過系里、院里、校里甚至更高層級審批？

除此外，你還得寫一份詳細的報告向評估委員會、院校領導、大學董事會匯報。如果你需要增加實驗助手、擴展實驗空間，還會有源源不斷的麻煩要去解決，光是這些就足夠把你磨得心力憔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