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宣擺了擺手，“我對這兩個行業倒沒什么興趣，我更傾向于高科技產業。”

回想著自己的黑科技工程系統，裴宣如是回答道。

“高科技行業？”趙董托腮，“激光、半導體、疫苗、微晶片、全息投影、生物工程……嗯都算高科技行業，不過說到這里，你有沒有思考過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裴宣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自新世紀以來，人類的高科技產業突飛猛進，各種新興科技如雨后春筍般層出不窮，像掃地機器人、洗衣機、烘干機、廢物處理器、免燙針織……

各種五花八門的科技產品正不斷充實著人們的生活，可即便有了這么多東西，家庭主婦打掃房子所花的時間仍跟100年前一樣多？”

趙董說完，慚愧的嘆了口氣，“別嫌我啰嗦，我愛人平時在家里總愛跟我吐槽這些，我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

裴宣答道：“同樣的道理，幾萬年以前，當我們的老祖宗，古猿人還在洞穴里用石頭雕刻壁畫時，他們每周只需要捕獵20個小時，就能收獲足以維持生計的獵物。吃得飽、穿得暖，其余的時間他們可以去河里洗澡、睡覺，或者是隨心所欲的躺在草坪上看蝴蝶飛舞。

而現在，幾萬年過去，人們仍在為吃得飽、穿得暖而苦苦奔波，甚至要每周工作五六十個小時，才能勉強養活自己。我們明明已經有了400多年的科學，卻活得越來越累了，我也在想，高科技究竟給人們帶來了哪些好處，又帶來哪些壞處呢？”

趙董又給他倒滿茶杯，說道：“或許，以后你將給這個世界的科技產業帶來一點小小的震撼呢？

不過，芯片行業勸你謹慎考慮，咱們國家在這方面的基礎太過薄弱，而這又是個前期需要大量投入的產業，如果你無法保證自己的錢燒不完，最好別去冒險。”

趙董一邊端著茶杯一邊侃侃而談，“當然了，這里面水最深的，還是生物工程科技，比如那些專門研發新藥的制藥公司。你別看這些制藥公司都打著為人類更好的未來服務的偉大旗號，目標看起來多么高尚，其實這只是表面的光鮮亮麗罷了。

舉個例子，比如你想研發一款新藥，就是號稱可以治愈癌癥和心臟病的特效藥吧。那么恭喜你，僅僅是通過食品及藥品監督局的實驗就要耗費5至10年時間，而在這段時間里，你的資金要足以支撐起一支研究團隊，甚至一家公司的運營，當然這還只是內部困難。

對外部而講，你的特效藥研制成功了，你準備每劑藥物收費一萬甚至十萬。當然，這對于你龐大的研發成本來說，九牛一毛罷了，畢竟專利是你的，想怎么收費，那不正是你的權利嘛，而你也正是這樣以為的，對不對？”

趙董接著拍了拍大腿，“可你以為真的能隨心所欲的制定藥物價格嗎？不，不會的，官府不會允許你那樣做，而病人也不打算為每劑藥物數萬元的消費買單，他們不僅沒有心存感激，反而會怒氣沖天的指責你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你會被網暴到祖上十八代都被人扒出來鞭尸。

而藍十字和慈善協會也不會為此買單，他們會和民眾一樣，販賣同情心，并狂叫你們是在攔路搶錢。總之，因為種種阻攔，你的藥物專利會被否決，你的生產許可會被延期，所有力量都在逼迫著你降價出售特效藥，就算你因此而破產了——可跟他們又有何干呢？

所以你明白了吧，從做生意的角度來看，生物工程科技是一項風險很大的買賣，就我個人而言，我選擇永遠都不要去做這種所謂‘高尚’的事業。歸根結底，這世上很多病，窮病最可怕，并非科學家解決不了，只是他們不敢解決罷了。”

裴宣對于趙董的這番雄辯，幾乎生不出反駁的想法，他知道對方說的是對的。

趙董接下來又跟裴宣聊了一些日常生活中的事情，直到手機叮的一聲響起，他才及時停止了自己的長篇大論。

“我愛人已經下班了，我要去接她了！”

趙董收起手機，從沙發上起來，宛若換了個人似的，“行了，裴廠長，那就不陪你閑聊了，合同我回頭會派專人到東風拖拉機廠簽訂，你呀趕快回廠里匯報這個好消息吧！”

裴宣一臉錯愕的看著趙董站在鏡子前拾掇發型，隨后一臉容光煥發的系好領帶，小碎步奔向了電梯。

他啞然失笑，敢情趙董剛剛拉著自己高談闊論，其實是在消磨時間等老婆下班啊。

不過像趙董這個年紀和地位，還能跟老婆每天像熱戀情侶那樣如膠似漆，看來夫妻感情很和諧啊！

裴宣掏出手機，電話里簡單跟藍秘書說明了一下常發公司這邊的狀況，隱約能聽到電話那頭有不少歡欣雀躍的聲音，看來辦公室里有不少人都在迫切的等著這通電話。

隨后掛掉電話，離開了趙董的辦公室，乘電梯回到一樓。

李平秘書的車子仍然停在路邊，李秘書正靠在座椅上打著瞌睡。

裴宣在車邊敲了敲玻璃，李秘書瞌睡蟲立馬醒了，他趕緊拉開車門，十分熱情的樣子，“裴廠長，你跟趙董談完事情了？談得怎么樣？”

裴宣一臉淡定的坐進后座，松了松襯衣領子道：“也就談那樣吧，區區2萬輛雷龍拖拉機的訂單罷了。”

李秘書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往東風拖拉機廠的方向去，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那得好幾個億呢，東風拖拉機廠有裴廠長這樣的人才領導，這回真的是翻身了……”

裴宣哼的一笑，“也就9個小目標而已，意料之中的事情。怎么，李秘書難道預料不到這樣的結果嗎？”

李秘書額頭直冒冷汗，“料到了，料到了！我早就覺得嘛，裴廠長這個項目肯定會成功的，果然如此嘛！”

裴宣冷笑一聲，便不再跟李秘書繼續扯皮，低頭翻看著手機上的新聞快報。

倒是李秘書一路隔三差五的沒話找話聊，裴宣有一搭沒一搭的回應著，明顯心不在焉，基本都是一個字打發了，“嗯、嗯、嗯……”

直到車子剎停在東風拖拉機廠的大門前，裴宣才終于舍得多跟他說幾個字，“今天感謝李秘書熱情相送，回見！”

他手指抵著腦門擺了個送別的手勢，目送李秘書滿臉堆笑的離開，隨后神情逐漸恢復冷淡。

對李平這種擅長見風使舵的家伙，略微折磨一下就夠了，但還是見好就收為妙，畢竟對方是趙董的秘書，所謂閻王好見、小鬼難纏，便是如此。

走進辦公樓，望著自己辦公室里一片漆黑的樣子，裴宣心想難不成這幫人已經這么快回家了？這么喜慶的日子不留下來慶祝慶祝？

正想著要不要給藍秘書彈條語音問一下，對方倒未卜先知似的，先發了語音過來。

“裴總，大家都在會議室等你呢，快來呀，有驚喜喔！”

裴宣笑了笑，轉身往會議室的方向拔腳走去。

會議室的門推開，依舊是黑黢黢的。

剛走進去沒兩步，突然，角落里打了個響指——“亮個相吧寶貝兒們！”

只見會議室的主燈仍舊熄著，但側燈一一點亮，形成一種黯淡旖旎的氛圍，然后墻上的音箱隨之響起，播放起了門德爾松的《婚禮進行曲》。

在一旁的角落里，李工、市場部經理、品控部經理、生產部經理等幾位高層領導，一齊推了個小車緩緩走出。

李工忍不住掏掏耳朵，回頭扭曲著臉孔道：“小亮，讓你整個bgm沒讓你整活兒呀，誰讓你放婚禮進行曲了，跟你求婚吶？”

另一道聲音從會議室另一頭遙遙傳來，燈光昏暗看不清人影，“不好意思啊，整岔劈啦！”

隨后，《婚禮進行曲》切換成了激情澎湃的DJ版《好日子》。

幾名公司經理一邊抑制不住的甩頭，一邊推著小車過來，臉上全都憋著笑。

裴宣揉了揉眉心，掐著腰，“你們幾個搞什么名堂？”

李工將小推車上的蓋子拿開，里面居然是個三層大蛋糕，上面龍飛鳳舞的寫著‘慶賀東風拖拉機廠雷龍拖拉機簽單成功’的幾個大字。

“裴總，今兒這個日子，值得慶祝一下，剛從蛋糕房送來的大蛋糕，咱也不鬧大了，就在這間會議室里歡慶一下。”李工說道。

然后，一個穿著玩偶服的小人從人堆里擠出，圍著裴宣又蹦又跳的拍手，搖頭晃腦的，可愛極了。

會議室里的燈光全開，裴宣一一看清了所有人，除了幾位股東外，東風拖拉機廠的所有現任高層基本都到齊了。

幾張熟悉的臉圍在小推車前，笑容滿滿，“裴總，切蛋糕之前，發表幾句感言唄？”

裴宣摸著鼻子，‘呵’地笑了一下，然后又笑，“你們這幫家伙，還真是——矯情。不過，既然氣氛都到這兒了，那我就說兩句？”

所有人熱烈鼓掌，氣氛山呼海嘯的，玩偶人哼哧哼哧拍得更起勁了。

“那今天我就矯情一下！”裴宣說，“這段時間以來，每個人都辛苦了，有句老話怎么說來著，叫患難見真情。咱們既然已經共患難了，那么接下來，就要同富貴了！

嗯……多的也不說了，愿東風拖拉機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切蛋糕！——”

一群人熱鬧起來，切蛋糕、倒飲料，笑著看裴總第一個吃蛋糕后，紛紛捧著分到盤里的蛋糕吃起來，一片歡喜松快的氛圍。

裴宣心情甚好，指著人堆里夠不著蛋糕的玩偶人，半開玩笑問其他人道：“咦，怎么沒見我那秘書啊，誰把咱秘書拐跑了？”

玩偶服費勁巴拉的將腦袋卸下來，露出一顆更小的腦袋，一臉委屈的盯著小推車直嚎，“李工，住手！給我留一塊蛋糕——”

——·——

一場簡單的慶祝儀式在小會議室里持續到了接近午夜，后來不知道誰又搞來了一瓶香檳，熱鬧的氣氛又達到一場新的高峰。

結束后，職工們紛紛打車走了，裴宣帶著藍秘書最后面離開，已經叫不到車了。

只能打了輛黑車。

“師傅，先到藍天小區，然后去湖畔小區。”裴宣在后座打著呵欠說道。

“200！”黑車司機毫不客氣的要價道。

藍秘書瞌睡立馬嚇跑了，喏喏道：“裴總，其實我覺得不回家也可以……”

不過今晚裴總心情格外好，懶得跟黑車司機計較，直接從錢包抽出兩張扔過去，“快點開，我們著急回家。”

出租車司機見錢這么好賺，甩了甩腦門的劉海，高興道：“得嘞，您二位坐好，接下來將是飛一般的感覺！”

裴宣只覺黑車一陣彈射起步，噌的一下就沖出去了。

他又從錢包掏出李秘書退回的那張購物卡，塞到藍秘書手里，“拿著。”

藍秘書看了眼購物卡上面的金額，有些忐忑加羞恥，“裴總，這樣……不好吧，我們……”

裴宣使勁敲她腦門，“胡思亂想什么呢，找時間拿著這張卡去商場買身好點的衣服，多學學別人大公司女白領的穿搭風格，把自己好好拾掇一下。”

藍秘書打量著自己的衣服，和平胸，疑惑道：“裴總，我這衣服怎么了？”

“你這身衣服上班穿還湊合，但有點孩子氣，既不像運動裝又不像職業裝的，不適合出去見客戶。以后咱們生意慢慢做大，帶著你出去是要給我漲臉面的，你從現在起就得好好學一下商務禮儀、職業穿搭什么的，明白吧？”

藍秘書喔了一聲，若有所思。

黑車司機送到了藍天小區，藍秘書拿著卡下車，裴宣落下車窗囑咐道：“卡里就五千塊錢，買衣服不夠的話，帶著發票去找財務報，就說我批準的。”

藍秘書小雞啄米般點頭。

第二天上午，裴宣比往常晚到了公司一會兒，看了眼手機上收到的短信，立即讓藍秘書在釘釘群里宣布了：

‘全體職工公休一天，除車間工人外，所有職能部門的員工上午都要乘坐廠里包的大巴去參觀鄴州農機博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