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國絲綢之路的影像敘事研究
- 王萍
- 3405字
- 2023-08-03 17:45:31
一 絲綢之路的歷史溯源
絲綢之路的形成是在我國西漢時期,而“絲綢之路”這個名詞的誕生則是在19世紀。“絲綢之路”一詞最先出現在著名德國地理學家費迪南·馮·李希霍芬所著《中國——親身旅行和據此所作研究的成果》(簡稱《中國》)一書中。該書第一卷于1877年出版,第五卷于1912年出版,時間跨度長達35年。李希霍芬于1868年9月來到中國進行地理、地質考察,至1872年5月間,他用將近4年的時間走遍了大半個中國,記錄下一路上的見聞。回德國之后,他根據對華考察的見聞寫成了《中國》這部傳世巨作。這部巨作匯集了他4年對華考察積累下來的豐富資料,對當時及之后地理學學界的研究都有重要影響。李希霍芬在書中談到中國經中亞與希臘、羅馬社會的交通路線時首次提出“Die Seidenstrasse”(德語,翻譯成中文就是“絲綢之路”)的概念,意指從公元前114年至公元127年間連接中國與中亞、中國與印度的絲綢貿易線路。1910年,德國歷史學家赫爾曼在其所著的《中國與敘利亞間的古代絲綢之路》一書中,主張把絲綢之路的含義一直延長到通向遙遠西方的敘利亞的道路上去。1915年,赫爾曼在《從中國到羅馬帝國的絲綢之路》一書中,進一步把絲綢之路作為“中國經西域與希臘—羅馬社會的交通路線”。自此以后,“絲綢之路”這一術語被廣泛運用。改革開放前,中國學者大多把絲綢之路稱作“中西交通”;20世紀80年代之后,國內學者開始大范圍使用“絲綢之路”一詞,“絲綢之路”在中國逐漸成為通行的概念。
研究影像絲綢之路,必然免不了要回顧絲綢之路的形成及發展歷史。
公元前141年,漢武帝劉徹繼位。在劉徹統治期間,為了打擊北方少數民族匈奴的勢力,朝廷派遣使臣張騫帶隊出使西域,旨在聯合西域諸國一起對抗匈奴。在出使西域的路途中,張騫發現了西域的一些國家部落,以及一條早已存在于民間的通往西域部分地區的貿易交流通道。《史記·西南夷列傳》中有記載,張騫在大夏(西域某國)見到了據說“得蜀賈人市”的“蜀布、邛竹杖”,才獲知巴蜀(今四川一帶)早已有通往身毒(今印度)的道路,而產自巴蜀之地的名貴布料“蜀布”,實際上就是絲綢。“蜀—身毒道”的記錄意味著在張騫出使西域之前,內陸地區與西域諸國之間不同路線的民間商貿通道可能就已經存在了。在今阿爾泰地區發現的公元前5世紀的貴族墓,曾經出土中國絲織品,比如巴澤雷克5號墓出土了來自中國的有鳳凰圖案的刺繡。這一地區公元前4世紀至公元前3世紀的墓葬中,還出土了有典型關中文化風格的秦式銅鏡。根據文字記載以及對出土文物的考證,幾乎可以推斷,中國內陸地區與西域地區早有往來。
當然,官方口徑正式開通絲綢之路,是張騫從西域回來向漢武帝稟報了自己在西域的所見所聞之后,漢武帝劉徹“乃令騫因蜀犍為發間使,四道并出”,“皆各行一二千里”(《史記·大宛列傳》),以此去探求更便捷的聯系西域的道路。因此,“張騫通西域”標志著中原與西域諸國、部落之間的貿易往來通道正式開啟,以國家為代表的官方貿易通道就此打開,并在此后的漫長歲月中不斷延伸、拓展。張騫一行所經歷的這段前所未有的旅程,被西漢歷史學家司馬遷稱為“鑿空之旅”。《史記·大宛列傳》言:“……于是西北國始通于漢矣。然張騫鑿空,其后使往者皆稱博望侯,以為質于外國,外國由此信之。”“鑿空”即開通之義。司馬遷以“鑿空”一詞,高度贊揚了張騫的出使壯舉。這條貿易通道的開啟,不僅促進了漢武帝統治時期中國經濟文化的快速發展,開創了文景之治的繁盛局面,同時也加速了東西方國家之間經濟文化交流的歷史進程,使中國與中亞、印度構建起了緊密聯系。
在曾經的世界版圖上,亞歐大陸勤勞勇敢的人民,用雙腳和船只探索出多條連接亞歐非幾大文明的貿易和文化交流路線。從廣義上講,絲綢之路不僅包括陸上絲綢之路,還包括海上絲綢之路。使者張騫首次代表漢朝廷前往西域各地,當時以長安(現今的西安)為起點,經中國的甘肅、新疆,到達了中亞、西亞等地,第一次打通了當時中國與地中海各國的陸上通道。在之后的不同歷史時期,由于使用功能的不同以及受沿線國家政治糾紛的影響,絲綢之路也出現了不同的路線。簡單概括為四條:①西北絲綢之路,路線是長安—河西走廊—帕米爾高原—西亞—中歐;②西南絲綢之路,路線是四川—云南—印度;③草原絲綢之路,路線是華北—東北—蒙古高原—里海一帶;④海上絲綢之路,路線是廣州—東南亞—印度—紅海。所以廣義上的絲綢之路絕不單單是指陸上絲綢之路,它涵蓋了后來從中國境內出發向西、向北、向南的各種貿易通道。
絲綢之路開通伊始,東西方的官方交流更多是以政治聯合為主要訴求的,其次才是經濟貿易。在當時交通工具不發達、物資運輸成本相對較高的情況下,東方盛產的絲綢、茶葉、玉石等物產,因為材質新奇、易存放、運送成本相對較低、利潤空間足等原因,成為西漢對外貿易中最暢銷的商品,絲綢在當時西域諸國尤其受到熱烈歡迎。絲綢之路之所以得名,除了絲綢本身在貿易往來中的重要地位之外,還因為絲綢代表了中國當時先進的生產技術。在古代社會,中國是最早開始種桑、養蠶、生產絲織品的國家。近年來越來越多的考古發現表明:自商、周至戰國時期,中國絲綢的生產技術已經發展到相當高的水平。中國絲綢遠銷中西亞、歐洲,一度成為當地人們追捧的時尚織品。同時,絲綢的外銷也說明,西漢時期中國的養殖農耕文明在世界上已處于相當領先的位置。也有不少學者認為,在古代貨幣經濟沒有普及的背景下,絲綢作為一種方便攜帶且稀缺的物資,起著國際貨幣的作用。迄今為止,中國絲織產品在世界紡織品貿易總額中仍然占據著重要位置。絲綢作為中國形象的代表,具有歷史的傳承意義。因此,若干年來,有不少研究者想給這條道路起另外一個名字,如“玉之路”“寶石之路”“佛教之路”“陶瓷之路”等等,但是這些名字都只能反映這條貿易通道的某個局部,終究不能彰顯“絲綢之路”的深刻內涵。
絲綢之路從西漢時期正式開通以后,一直作為中國對外交流的一條重要通道,在中國社會不同發展時期都扮演著重要角色。東漢時期,班超出使西域,聯合西域多國滅掉了北方最兇悍的少數民族匈奴,加速了中原地區各民族的融合與穩定。唐朝時期,開放的國家政策吸引了不少異域人士來到中原腹地,不少國家都派遣了使者到唐都長安進行政治文化交流。佛教、東正教、摩尼教等也是經由絲綢之路傳入中國的。今天的廣州、泉州等城市,在當時是著名的對外港口,大量從大食國(唐代以來稱阿拉伯帝國)首都巴格達來的船只經過波斯灣等海域在此登岸,進入中原地區。中原的造紙術、醫術、道教文化,也沿著絲綢之路傳向西域諸國。現代考古成果顯示,西域諸國的很多壁畫、繪畫中都蘊含有道教文化元素。到了北宋時期,由于國力羸弱,北方少數民族不斷侵擾,陸上絲綢之路漸漸衰落。與陸上絲路的衰落相對應的是,由于當時在造船技術、航海技術方面的優勢,海上絲綢之路逐漸成為中國對外貿易交流的主要通道,迎來了一段繁榮發展時期。元朝時,雄厚的軍事實力帶來了內陸疆域版圖的不斷擴張,陸上絲綢之路再度繁榮。《馬可·波羅游記》中曾有過對元大都的記載:“每個城郊在距城墻約一英里的地方都建有旅館或招待駱駝商隊的大旅店,可提供各地往來商人的居住之所,并且不同的人都住在不同的指定的住所,而這些住所又是相互隔開的。”從商旅居住之所的興旺,可以窺見元朝時期都城的商貿繁榮之象。到了明朝,歐洲國家開始了文藝復興的思想啟蒙,這場思想文化運動帶來了科學技術方面的突飛猛進。中亞地區和東歐國家逐漸崛起,拜占庭帝國、奧斯曼帝國的出現,打破了以往陸上絲綢之路時代中國處于核心統領者位置的局面,陸上絲綢之路受戰爭等因素影響開始走向沒落。但同一時期,以“鄭和下西洋”為代表的出海航行之舉,極大地鼓舞了海上絲綢之路的貿易交流,絲綢之路的海上貿易漸漸達到鼎盛狀態。隨著14-15世紀新航路的開辟和遠航技術的進步,一個全球性的海洋交流網絡逐漸取代了過去的亞歐大陸網絡,陸上絲綢之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沖擊。清朝時期,閉關鎖國政策導致陸上和海上絲綢之路都受到了極大影響。及至鴉片戰爭爆發,中國被迫打開對外貿易通道,此時中國在絲綢之路上的主動權已被“移交”到西方列強手上,傳統意義上的絲綢之路實際已經衰亡。
從對絲綢之路興亡史的簡單梳理可以看出,絲綢之路的興亡歷程中也蘊藏著中國歷史的走向。隨著綜合國力的不斷增強,開放的中國需要與更多國家建立全方位的合作關系。在21世紀的今天,絲綢之路的共建已經提上議事日程,這條古老的商路正在煥發新生,帶給沿線國家和人民更多的發展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