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因?他們有不在場證明。”呂振華眉毛挑了一下。
死者的那幾位舍友現(xiàn)在正在派出所拘著呢,案發(fā)時幾人正在附近一按摩店翻云覆雨奮戰(zhàn),均有不在場證明。
而且據(jù)他們交代,昨天工地發(fā)工資之后死者便把錢存進了銀行,而案發(fā)時死者錢包內(nèi)的銀行卡并未被拿走,僅是少了一百多元現(xiàn)金以及一部山寨版三星手機。
死者孫運亮原本也是跟他們一起去“放松”,可剛到按摩店就突然說有急事出去一下,之后便再也沒回來過。
“不,那說明不了什么,”雷昀抿嘴搖搖頭,然后點點頭說:“是,他們相互之間以及跟按摩店的工作者之間可以相互作證不在場,可是卻未必可信,因為完全有可能從后門溜出來。”
“這倒是不排除可能性……”呂振華勾了下嘴角。
他當然明白雷昀說的意思——這種提供特殊服務的按摩店多是有后門的,甚至有些店存在多個后門,為的就是應付警察突擊檢查。
“呂隊,我?guī)屠洗蟆钻澜忉屢幌拢饼媯ゲ遄欤妳握袢A沒反對,便接著說道:“假設其中一人或者多人偷偷從后門溜出來,然后屋里的小姐……工作者依舊哼哼哈哈、吱吱格格搞出專業(yè)的動靜,那么隔壁屋奮戰(zhàn)的舍友、前臺的老鴇也難以發(fā)現(xiàn)吧?”
“喲,挺懂行啊,常去?”呂振華皮笑肉不笑冷聲挖苦了一句。
“暈,我可是良民,向來守身如玉滴。”龐偉撇撇嘴嘟囔道。
呂振華沒再搭理他,看向雷昀問道:“動機呢?難不成是為了挑……工作者爭風吃醋?”
“呂隊,給我一分鐘行么?我有個猜測……需要驗證一下。”
雷昀急切說著,低頭快速用手機查看著什么,呂振華冷笑一下、也沒催促。
片刻之后,雷昀猛然勾起了嘴角,抬頭反問:“昨天是周幾?”
“你想表達什么意思?!”呂振華皺起了眉頭,很顯然不喜歡這個明知故問的問題。
“昨天周日,案發(fā)是在二十一點三十分左右,呂隊您聯(lián)想到了什么?喔,我個人覺得熟人謀財害命的可能性很大。”雷昀笑笑。
呂振華咂了下牙根,眉毛一挑。
“您再看一下那組數(shù)字,對,就是死者口袋里那張紙條上面的數(shù)字。”雷昀說道。
“繼續(xù)說。”呂振華抽出那頁材料,瞇眼看著上面的一張照片。
死者褲子口袋里留有一張皺褶的紙條,折痕、邊角磨損嚴重,上面寫著兩行數(shù)字。
“991129700421910812710215……1④2③”
“7.1657.25107.275……”
龐偉扭頭伸長脖子瞅了一眼,嘀咕一句:“啥意思?看不懂……不會是銀行卡密碼吧?后面是存款日期?他有幾張卡?”
“不可能是銀行卡密碼,誰用生日當密碼還寫在紙上?”雷昀搖頭笑笑,然后看向呂振華沉吟說:“這組數(shù)字應該是雙色球投注號碼,如果他昨天仍舊是買那注號碼的話……”
他稍一停頓,將手機屏幕展示給呂振華:“呂隊,這是昨晚開出的中獎號碼:紅球040811122129,藍球為1,獎金420萬。”
龐偉痛心疾首地拍打著方向盤:“哎呦我了個去啊,昨天我買了一百塊錢的,就TMD中了一個數(shù)……”
呂振華不滿地瞪了龐偉一眼,警告他別插嘴打岔,扭頭嘴角一挑問道:“你怎么確定孫運亮買雙色球而且是這注號碼?推測的依據(jù)?0215下面也標有下劃線,他為什么沒有選擇02、15?”
“0215這組數(shù)被他舍棄了,因為在他看來,可能……這不是幸運數(shù)字。”雷昀語氣有些唏噓。
“理由?”呂振華面無表情追問。
“首先,前四組數(shù)字應該是孫運亮家人的生日,確切說是陰歷的出生年月日,我剛查過,”雷昀指了指手機,緊接著說道:“他身份證上出生日期是19700524,對照成陰歷生日就是700421,他是把家人的生日作為幸運數(shù)字。”
“然后這四組數(shù)字的排序,這一定程度上反應出孫運亮潛意識里不同家人的地位,991129、910812這兩組從年齡來看像是他的兩個孩子,710215與他年齡相仿,應該是他的妻子。”
“農(nóng)村那邊重男輕女風氣比較嚴重,我猜測,991129是他兒子的生日,在他看來兒子甚至比他還重要,910812是他大女兒,這也符合計生政策,頭胎女孩、之后批二胎生了男孩,雖然重男輕女,但女孩好歹也是他自己的孩子,所以兒女排在第三位。”
“710215排在最后,說明妻子在他心目中重要程度是最低的,或者說明他與妻子的感情……有點問題,她已經(jīng)不是家庭一員或者……在他看來不能帶來幸運。”
“而且,與1129、0421、0812這三組數(shù)不同的是,0215這組數(shù)的下劃線并未畫完整,僅是將將劃過1的位置,開始我也考慮過是不是因為他當時劃的速度太快或者字跡被磨掉之類,但這組數(shù)后面點了兩個點,說明他最初是想把0215選進來,猶豫之后最終還是舍棄了。”
“從下劃線的筆跡來看,021下面的線明顯下筆有些猶豫——彎曲較多、痕跡淺淡,越是劃得慢越是劃不直,而前面的下劃線顯得有力、一氣呵成。”
雷昀身體前傾凝視著呂振華手中材料上的那副照片,趁著呂振華沒打斷他的話茬,加快語速一口氣說完。
“還是有些牽強,主觀傾向性過多。”呂振華皺起眉頭,最終還是沒忍住又補了一句:“表述的時候盡量挑重點說,怕我聽不懂意思?!”
“我盡快適應節(jié)奏,改下說話習慣。”雷昀尷尬地咧嘴笑了一下。
見呂振華板著臉又要催促,他急忙說道:“舍棄0215這組數(shù),這從藍球號碼的選擇也可以佐證。”
“1④2③是孫運亮統(tǒng)計的幸運數(shù)字出現(xiàn)的頻率,1出現(xiàn)4次,2出現(xiàn)3次,最終他選擇1作為藍球號碼,而如果把挑選范圍包括0215,那么就對應不上了,他僅是統(tǒng)計的1129、0421、0812這三組數(shù),前面的年份也舍棄掉。”
“④、③為什么不是投注的注數(shù)?”呂振華繼續(xù)追問。
“不,他習慣性只買一注,而且是長期買同一注號碼,下面的那排數(shù)字可以證明。”雷昀搖搖頭。
“7.1657.25107.275這組數(shù)代表的含義是日期以及中獎金額,比如7月16日中了五塊錢,我查過這幾期的開獎號碼,代入我們所推測的他選定的號碼,他分別中了2+1、4+0、0+1,與5、10、5中獎金額對應。”
呂振華沒繼續(xù)發(fā)問,點點頭呼了口氣,看向雷昀的眼神多了一絲別樣的色彩。
雷昀表達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明確了——死者孫運亮連續(xù)買這注號碼,他的舍友是極有可能知道的,而且他到達按摩店嫖娼的時間點正是二十一點十幾分。
“依照你的推理邏輯,孫運亮剛到按摩店得知自己中了頭獎,便扯了個謊離開,而他的反常舉動被某舍友識破……嗯,貌似也有點合理。”呂振華又咂了下嘴唇,用頗有玩味的目光瞥了雷昀一眼。
“這只是一種可能性,至于事實真相是怎樣,還得繼續(xù)調(diào)查才知道。”雷昀說道。
“牛所,昨晚那幾個嫖娼的沒放了吧?好,我讓人去提過來,對,連同那些工作者。”呂振華打了個電話,隨后又編輯發(fā)了幾條短信。
龐偉舉起胳膊豎了下大拇指:“老大就是牛X呀,這是剛?cè)肼毦土⒐Φ墓?jié)奏?”
“好好開車!這跟你有關系?”呂振華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扭頭看向陳曦:“你也說說看。”
“我同意雷昀做出的熟人作案的判斷,”陳曦朝雷昀點點頭,“死者指甲內(nèi)提取到聚酯纖維,這應該是來自于兇手所帶的口罩,當然,戴口罩僅是熟人作案的一個佐證,并不能得到推斷。”
“繼續(xù)。”呂振華面無表情點點頭。
兇手極有可能戴著口罩這一點他并不意外,因為隊里的法醫(yī)李凱已經(jīng)給出了這個推斷——只不過他那會給雷昀、陳曦的那份材料里面沒有這些內(nèi)容罷了。
“死者孫運亮面部依稀留有驚訝、不甘的表情跡象,說明兇手身份出乎他的預料。”陳曦稍微放慢了些語速,然后說:“我不贊同兇手是左撇子的觀點。”
“推斷的原因?”呂振華目光一凝問道。
“死者脖頸的割裂傷是第一處傷、也是最致命的一處,但并不是兇手左手持兇器從背后抹其脖頸所造成的,傷口稍微延伸過咽喉中間位置便戛然而止,而從背后一氣呵成完成抹劃的動作應該并不難,割裂咽喉并不需要多大的力度。”
剛好是紅綠燈,陳曦拍拍龐偉的肩膀,龐偉本能地回頭,而陳曦揮手朝他脖子比劃了一下。
“干嘛呀?陳曦你……”龐偉被嚇了一跳。
陳曦沒理會他,繼續(xù)說道:“孫運亮可能是聽到了腳步聲,或者兇手跟他打招呼,他本能地回頭,而后兇手朝體外側(cè)揮動兇器完成割喉動作,高亮在這個過程中還未做完轉(zhuǎn)身動作。”
“喔,同意法醫(yī)李凱的判斷,兇器是一柄中間隆起兩側(cè)窄薄的雙開刃利器,換句話說也就是匕首。”她緊接著補了一句。
“死者胸前的傷口……”呂振華眨巴著腫眼泡。
“死者脖頸右側(cè)動脈被割裂,咽喉被部分切開,很快就會失去反抗能力并死去,胸前的刺傷是失去意識之后的補刀,從創(chuàng)口來看,兇手雖然極力想模擬左手持兇器的假象,但顯然并不嫻熟,多處傷口有大幅偏差以及二次刺入的跡象,兇手面對一個失去反抗能力的對象,哪怕是驚慌失措也不應該出現(xiàn)這種程度的偏差……”陳曦說道。
雷昀微微動了下嘴唇做了個“血”字發(fā)聲動作,陳曦會意地點點頭說:“對,兇手身上極有可能被噴濺到血跡,所以他那幫舍友誰換過衣服誰就最有嫌疑。”
“行,可以了。”
呂振華輕描淡寫來了一句,難得一見地臉色稍微有些放晴,可當他一瞅到邊上的一臉嘚瑟賤樣的龐偉,驟然又晴轉(zhuǎn)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