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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你若盛開在春天

芙寧娜懷疑自己的身體出現了問題。

這是預言破解的第二年,大洪水的陰影早已在人們的心中淡去,這個春天熱鬧溫柔,和先前的無數個春天一樣。

不一樣的是芙寧娜。

這個春天她不用再為預言的到來而惶惶不安,困擾她的成了另一件事——她開始頻繁地出現幻覺。

用一個浪漫點的說法,幻覺是和春天一起來到芙寧娜身邊的。

“最開始是在歌劇院,”芙寧娜回憶道,她前面坐著的是金發的旅者,她在冒險家協會掛了委托,指名道姓要這位資深冒險家來協助她處理一些事情,“我當時還在表演呢,一抬頭就看見那維萊特坐在平時審判的那個位置,一臉嚴肅,把我嚇了一跳,我那個音都險些沒唱上去。但下一次抬頭的時候他又不見了,回到了他在觀眾席的位子。我問劇團的其他人,但他們都說那維萊特一直好好地在觀眾席上坐著。事后我也去找了那維萊特,他也說他那天并沒有亂走?!?

“第二次,第二次是在一個傍晚。”芙寧娜看著窗外,像是有點出神,“楓丹廷西邊的野外有個涼亭,風景還不錯,我有時會去那坐一會,那里很少有人打擾。那個傍晚我去那里散步,卻看到亭子里坐著有人。”

她說道這里頓了下,眉頭微微皺起來,熒觀察著她的表情,猜測道:“又是那維萊特?”

“不止?!避綄幠扰踔璞?,點頭,又搖頭,說:“我還看見了我自己。”

幻覺變成了鬼故事,白色小精靈打了個哆嗦,往熒身后藏了藏,熒語氣沉穩,問:“之后呢?”

“之后我就在不遠處看著他們?!避綄幠却盗舜挡枭系臒釟猓f:“但他們看不見我,我也聽不到他們在說什么。”

房間里沉默下來,熒思考片刻,說:“我現在有兩個推測?!?

芙寧娜擺出傾聽的姿態,熒慢慢道:“第一,你的身體可能出現了問題,畢竟扮演五百年的神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或許該去看看心理醫生?!?

芙寧娜挑挑眉,說:“你覺得我精神出現了問題?”

“這只是其中一個推測?!睙烧f,“第二種,我曾經在許多地方遇到過一種幻影,他們大多受地脈影響而產生,不久就會消散,有些可以進行交談,有些只是來自過去的映射。芙寧娜,這鐘你或許可以問問那維萊特,他應該能感知到地脈的異動。”

芙寧娜指出問題:“如果是受地脈影響,為什么只有我能看見?”

“嗯,大概是因為你對元素力比較敏感?”熒托著下巴思考,隨后突然站起來,說:“走吧芙寧娜,我們先去找那維萊特?!?

芙寧娜嘟嚷著被旅行者拉起,她們走出公寓大門,沿著街道往上,周圍人來人往,美露莘警官蹦蹦跳跳。經過神像時芙寧娜扯突然住熒,她盯著一個方向,輕聲道:“又來了?!?

芙寧娜看見了自己。

那個她漫步在花壇旁,那維萊特走在她身邊,他們交談著,隨后那個她叉起腰,憤憤瞪了那維萊特一眼。

芙寧娜的記憶不受控制地浮現出來,她觀察著幻影的口型,試圖分辨出他們交談的內容,并很快從腦海里扯出一段過往。

那也是一個春天,風兒很軟和,墻角的鳶尾開了大半,她拉著那維萊特走出沫芒宮,要他好好感受一下這里的春天。

但那個時候的那維萊特實在不解風情,他們發生了一點小小的爭執,最后芙寧娜生起悶氣,撇過頭去不再理他。

芙寧娜明白了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這些幻影都是她的回憶。

她專注地看著,直至兩道身影消散在沫芒宮的大門口,熒屏息看著她,目光跟著芙寧娜的視線移動。

“我們回去吧。”熒聽到芙寧娜這樣說:“再觀察幾天……我覺得不會出什么事的?!?

熒沒有堅持,她只是說:“好的,芙寧娜,但不管怎么樣,請試著去相信那維萊特,他一直是個很靠譜的人?!?

芙寧娜不說話,她當然知道那維萊特是一條靠譜的龍。

熒將芙寧娜送回公寓,然后趕去完成下一個委托,芙寧娜抱著海薇瑪夫人,若有所思地望著窗。

第十二次見到幻影,芙寧娜已經習以為常。她漸漸摸索出規律,甚至饒有興趣地把它當作一場戲劇,只不過舞臺上演繹的是她的過去,主角也永遠只有那維萊特和她。

幻影的第十三次出現是在一個深夜,很久以前芙寧娜就有在夜晚偷偷出門放松的習慣,雖然這個習慣在那次偷襲后改掉,但芙寧娜依然喜歡夜晚。

現在危機解除,卸職水神的她不會再有人來刺殺,芙寧娜又在深夜走出家門。深夜的楓丹廷寂靜平和,巡邏的警衛機關兢兢業業,涼風蹭過她的小腿,芙寧娜看見了一只眼熟的貓。

她笑起來,躡手躡腳朝這個小東西靠近,貓咪這一次沒有排斥她的靠近,芙寧娜輕輕撫摸著小貓的毛發,她哼著歌抬起頭,卻冷不丁看見另一個自己。

那個她摔坐在地上,恐懼,無力,抱著手臂瑟瑟發抖。芙寧娜嘴角的笑意凝固,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變得冰涼,竭力想要遺忘的過去從記憶里翻涌出來。

那個的她在恐懼什么?

芙寧娜的指尖微微顫抖,她當然知道,她在恐懼死亡,恐懼自己扮演的失敗,恐懼自己死去后楓丹將迎來的未知結局。

但她什么力量也沒有。這種無力感糾纏了她幾百年,她除了扮演什么也做不了。

那時的芙寧娜常常會想,為什么自己不能有一枚神之眼?那個時候的她多么渴望力量。是她的愿望不夠強烈,無法令神明投下目光,還是冒充神明的欺詐者不配得到神明的垂憐?

這個問題最終在預言破解后迎來了答案,但那時的芙寧娜也已經無所謂力量。

牛奶貓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溜走,芙寧娜攥住指尖,她站起來走向過去的她。她想要給另一個她一個擁抱,告訴她不要害怕,她們的表演完美落幕,楓丹沒有因為預言毀滅,在很多人都努力下。

可芙寧娜什么也沒能說出來,她抱著幻影失聲痛哭,淚水一滴一滴砸打在地上,兩道顫抖的身形交疊在一起,少女的哽咽在街道上回響。

雖然不久后附近街道就傳出“神秘少女的深夜悲泣”的異談,但這已經是后話。從那晚芙寧娜開始頻繁出入自己在任時常去的地方,她什么也不干,這是靜靜地呆在一旁,凝視過去的那個她。有時她是和那維萊特一起,有時兩個人單獨出現,碰見一個單獨的那維萊特時芙寧娜會慢悠悠地繞著他轉圈,再驚奇地發現大審判官某些隱秘的小細節。

他們的幻影常常是一起出現的,芙寧娜注視著他們,也會感慨過去的幾百年里他們居然去過這么多地方,做過這么多事?;蛘邚挠洃浝锓瓛鱿鄳钠芜M行對比,從另一個視角展開觀察,再恍惚發現自己和那維萊特的相處原來是如此的親密。

難怪這么多地攤小報都在造謠她和那維萊特的關系。芙寧娜想,看來是他們自己有很大的問題。

于是繼“陪伴過去的自己”后,芙寧娜又從幻影里找到了一項新的樂趣——觀察過去的自己和那維萊特。

這確實是一件有趣的事,芙寧娜樂此不疲,或許是她的放縱助長了自身的異常,芙寧娜眼中的幻影出現得愈發頻繁,這算不上一件好事。熒在一個下午前來回訪,她們坐在露澤咖啡廳,熒詢問芙寧娜的情況,而這位有著幾百年閱歷的老藝術家只是微笑聳肩,用一種滿不在乎的語氣回答,早就解決了。

她的表演天衣無縫,任誰也察覺不出端倪,可實際上呢?芙寧娜的目光正越過金發的旅人,遙遙看向從灰河走上來的自己和那維萊特。

芙寧娜甚至還分神思考了一秒那個時候的他們去那里做什么,熒疑慮的目光投到她身上,她問道:“芙寧娜,你在看什么?”

芙寧娜只是隨口回答:“有只貓跑過去了?!?

于是話題自然而然地拐到熒的塵歌壺里養了幾只貓,夜幕降臨,兩人在街道口分別,熒重復詢問道:“幻影真的解決了?”

“好歹對我有點信心吧?!避綄幠炔嫜f:“我真的沒事了。”

芙寧娜又一次說了謊。

春天在她的謊言中走過大半,芙寧娜表現得極為正?!擞袝r會走神。她和那維萊特不常見面,楓丹事務繁忙,大審判官的空閑時間不多,有時芙寧娜從窗戶往外看,會偶然看見那維萊特路過她的家門,她便探出頭去請他進來喝個茶,和他炫耀自己新學會的甜點。

他們最常見面的地方居然成了歌劇院,遇到感興趣的劇本芙寧娜會上臺表演,這時她總能在觀眾席見到大審判官板正的身姿。芙寧娜幾乎要被他的正經逗笑,大審判官實在是和周圍的氣氛格格不入,但她很高興那維萊特可以到場。

他從未缺席她的任何一場表演,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表演結束后觀眾散場,那維萊特離開得很快,芙寧娜知道他,他的事情比地下的胎海水還要多,沫芒宮就是這個樣子。熱鬧了許久的歌劇院再度安靜下來,芙寧娜沒和劇團的人一起離開,因為她在審判臺上看見了自己。

一個默默垂淚的自己。

芙寧娜站在舞臺上,仰頭看著接受審判之后的她——她現在已經能心平氣和地觀看這段過往。沿著通道走到另一個自己身邊,芙寧娜蹲下來,她嘗試去擦去自己臉上的淚,但不出意外地什么也沒碰到。她看著自己的臉,小聲哄道:“不要哭啦,這可都是我們自己的計劃呢。”

“感到高興吧,因為這就是最后一場審判了,我們多厲害啊,五百年都堅持了下來。”她和另一個自己絮絮叨叨,“要是早知道這就是鏡子里的我說的最后一場審判,我才不會這么狼狽地掉眼淚,說不定我還會昂首挺胸,笑吟吟地對那維萊特說,‘希望你喜歡我這五百年來的演出’?!?

她的自語沒有持續多久,垂淚的芙寧娜消失了,真正的芙寧娜有些遺憾地站起來,甜點店的老板娘答應給她留一份下午出爐的鮮花餅,她得回去拿她的甜點了??湛帐幨幍母鑴≡褐皇K粋€人,芙寧娜沿著觀眾席往出口的方向離開,厚實的地毯吞沒她的腳步聲,她忽有所感,轉身向舞臺看去。

芙寧娜又看見了那維萊特。

這是一個不一樣的那維萊特,平時的鎮定和平靜消失得一干二凈,順著他失神的目光看去,芙寧娜看見了一個微笑著的自己。

芙寧娜愣住了,那個她開始跳舞,翩飛的裙擺像墜落的飛鳥,這讓她意識到舞臺上正在上演的是一場怎樣的劇目。

于是理所應當的,芙寧娜直面了自己神格的消散,那天發生的一切就以這樣荒誕奇異的形式重現在她的眼前,她看見那維萊特伸出手,失魂落魄的神情讓她想到那些被遺棄的小獸。

芙寧娜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殘忍。

她對自己狠得下心,對那維萊特也毫不手軟。

芙寧娜心里鈍鈍地發疼,她快步走向舞臺,最后跑起來,沖到那維萊特身邊,踮起腳尖想碰碰他的臉。她想抱住那維萊特,告訴他不要難過,她還沒有徹底消逝。

但她什么也做不了。

很快這個幻影便和審判臺上的她一樣消失了,那個那維萊特臉上的失魂落魄轉移到了芙寧娜的臉上,她呆呆地看著前方,最后郁郁寡歡地轉過身。

真正的那維萊特站在臺下看著她。

“你你你——”芙寧娜一驚,“你怎么回來了?”

“我很高興你還分得清幻影和現實,芙寧娜女士?!蹦蔷S萊特靜靜地看著她,說:“請下來吧,或許我們該好好討論一下該怎么解決你身上發生的異常。”

“我從旅者口中得知你前一段時間出現了幻覺,她告訴我你已經解決了這個問題,出于關心,我打算自己前來詢問你?!蹦蔷S萊特坐在芙寧娜對面,他一五一十地解釋,“本來我打算今天的表演結束之后,在歌劇院的門口等你一起回去,但劇團的人告訴我你還留在歌劇院里面,我進去之后發現,你在審判臺上自言自語?!?

再然后……

芙寧娜懊惱地撇開頭,她拒絕回憶剛才發生的一切。

“芙寧娜,下次再發生類似的事情,我希望你可以來找我。”那維萊特看著她,說:“我認為我們仍然是可以彼此信任的?!?

“我不是不相信你?!避綄幠群斓溃骸拔抑皇怯X得這不是什么大事,你看,我還好好的,這并沒有對我產生什么影響?!?

“現在是沒有什么異樣,”那維萊特語氣嚴肅,“但任由它發展下去呢?芙寧娜,我擔心你會混淆現實與幻覺?!?

芙寧娜否認,她說:“沒人比我更懂得區分現實與虛幻。”

那維萊特沉默一會,他放緩語氣,說:“芙寧娜,你在抗拒治療——你看見了什么?”

芙寧娜一時語塞,她閉上嘴巴,一言不發。

這場談話最終不歡而散,芙寧娜一連幾天都沒出門,那維萊特路過公寓時她也沒再開過窗。

“……大概情況就是這樣。”梅洛彼得堡的醫務室里,那維萊特給希格雯講述芙寧娜的異常,”那天在歌劇院里,我猜她或許是看見了審判時的幻影,因為她沖上了舞臺,像是要去擁抱什么人——可能是她自己。“

希格雯想了想,說:“出現幻覺,又拒絕治療,芙寧娜大人可能是在幻覺里看見了什么留戀的東西?!?

希格雯慢慢道:“曾經有一個病人患有妄想癥,這種病讓他看見了逝去多年的戀人,為了能一直看見戀人,他拒絕治療,最后在幻想中和戀人死在了一起?!?

那維萊特的眉頭皺起:“芙寧娜看見的不是單純的幻覺,這段時間的地脈確實不平穩,芙寧娜對水元素的親和力很高,她大概是受此影響?!?

“不管怎么樣,那維萊特大人,我們首先要弄清楚芙寧娜大人看見了什么?!毕8聆┱f,“知道她在留戀什么,才能讓她自己走出來。”

讓芙寧娜主動開口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她可以把一個秘密一藏就是五百年,她不想說的東西任誰也撬不開她的嘴,那維萊特思考許久,也想不出有什么辦法可以讓這個固執的家伙向他傾訴。

最后他想到了旅行者。

只要報酬合理,再困難的委托這位金發的異鄉旅者都能找到解決的辦法——冒險家中是這樣傳頌旅行者的事跡,雖有夸大的成分,但她的能力的確毋庸置疑。

于是熒又接到一個點名道姓要她幫忙的委托,委托來自沫芒宮的大審判官,委托內容很眼熟,熒長長地嘆了口氣,對她的小向導吐槽:“他們兩個真會玩。”

再次敲響芙寧娜公寓的門,門內響起主人的問詢,熒高聲表明身份,門被烏瑟勛爵打開,熒道了謝,邁步走入這間公寓。

芙寧娜縮在沙發上發著呆,看上去蔫頭巴腦的,熒把帶來的甜點放在桌上,她單刀直入,說:“那維萊特托我來打聽你看見的幻影?!?

芙寧娜保持沉默,熒嘆氣,給她拆開帶來的小蛋糕,她沒有追問芙寧娜為什么要對她說謊。芙寧娜不說話,她就自顧自走到廚房,乒乒乓乓地做起甜點。

芙寧娜抱著謝貝蕾妲小姐,她盯著廚房的方向,頭上的呆毛一翹一翹。她怎么可能告訴那維萊特,說我看見的幻影都是我和你,我看見的是我的過去,我們的過去,是那些她不愿回憶又在留戀的日日夜夜。

大家都在向前走,她自己也該在新世界找到一個容身之所——她也確實找到了,而過去應該放下,她是這樣,那維萊特也是這樣。芙寧娜不知道那維萊特的看法,如果讓他知道自己這段時間都在興致勃勃地觀看他們相處的過去,那她、那她以后還怎么面對那維萊特!

芙寧娜泄下氣來,頭頂的呆毛也跟著蔫掉,熒端著一盤杏仁豆腐走出,沒嘗過的美食讓芙寧娜睜大眼睛,熒把盤子推到芙寧娜面前,說:“嘗嘗看,我對我的手藝還是有一點信心的?!?

芙寧娜小心地端起盤子,挖起一勺送進嘴里,甜香溢滿口腔,她剛剛咽下第一口,熒便在一旁幽幽開口:“我猜,你看見的幻影是那維萊特?!?

盤子險些被打翻,熒有條有理地展開分析,神色認真得像是在給人做辯駁。從芙寧娜一開始在沫芒宮前的愣怔到那維萊特轉述給她的芙寧娜在歌劇院的表現,從她前兩次的幻覺內容到她對那維萊特的隱瞞,最后熒一錘定音:“因為你經常看見那維萊特的幻影,所以你不愿意告訴他你看見了什么。那為什么要拒絕治療?芙寧娜。”

她說著頓了下,以玩笑的口吻道:“你是在想念和那維萊特相處的過去嗎?”

“怎、怎么可能!”芙寧娜漲紅了臉,當即反駁道,可慢慢的她聲音又低下來,神色復雜地盯著盤里的杏仁豆腐。她的三個小伙伴都關切地看著她,芙寧娜欲言又止,最后放下盤子,嘆氣說:“我只是想陪陪過去的自己?!?

她知道過去的自己有多迷茫,無助,孤獨,她和那維萊特一樣不知道自己誕生于何處,明明未來都還是一片混沌,卻就那么猝不及防地接下守護一個國家重擔。她只是想看看那個自己,所以即使再怎么不愿意回憶過去的那幾百年,她也希望能有機會陪伴在自己身邊。

芙寧娜當然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畢竟那只是地脈異動而產生的幻影。

“好吧,其實還是有一點懷念的?!避綄幠茸鄙眢w,別扭地補充,說:“我或許喜歡那維萊特,所以在懷念過去,可我自己也不能確定,人類的情感最難懂了。說給他聽?開什么玩笑,他什么都不懂!他還是水元素龍王呢——他明明就是一條木頭龍!”

“額……”熒遲疑開口,她沒想到這次的套話這么容易,她說:“那維萊特很關心你,他的情感大概還是比木頭充沛一點的。”

“你回去和他說吧,”芙寧娜一幅生無可戀的模樣,道:“他或許能理解,或許不能,所以我才不愿意告訴他。”

熒搖搖頭又點頭,她若有所思,說:“相信那維萊特吧?!?

“所以,這就是你的治療方案?”

這是旅者完成套話委托的第三天上午,芙寧娜看著帶著行李站在她公寓門口的那維萊特,一臉的不可思議:“這和你搬到我家來有什么關系?”

“原因我已經解釋過了,芙寧娜女士。”那維萊特點點頭,說:“根據旅者和希格雯的分析,你是在懷念和我在一起的過往,那么只要我們和之前一樣,經常處于同一空間,就沒什么可懷念的,所以我希望搬來和你一起同住——這也是我自己的意愿。而關于你所說的‘陪伴過去的自己’。”

那維萊特低著頭,輕聲道:“芙寧娜,另一個你也一直在注視著你,她一直都相信你?!?

芙寧娜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了,他們僵持在門口,過往的行人向他們投來自以為隱秘的窺視,芙寧娜頭皮發麻,她已經能夠想象第二天報紙上的頭條。

“算了算了。”最后還是她敗下陣來——為了明天的頭條不更加勁爆,她嘀咕著讓出位置,說:“先說好,你不許和以前一樣管我干這干那?!?

那維萊特無奈:“我必須提醒你,芙寧娜女士,就算是在之前你也并不是完全聽我的話?!?

芙寧娜“哼”了一聲,指揮著那維萊特把他的行李放好。

總之,這個春天要結束了,這個春天帶給了芙寧娜一個季度的幻影,留下了一個大審判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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