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廬的門扉就是用最簡單的柴木所做。

言啟輕輕推開門扉，柔和的光線頓時撒入門口的長廊。

言啟緩緩走出草廬，外面綠草茵茵，茂盛的有半人高，言啟心中有種明悟，或許這一次第五層的機緣傳承不在草廬之內。

‘沒有聽其他師兄或者師尊他們說過草廬之外的景象，應該是這枚令牌引起的變化。’

言啟遵循著自己的本心，漫無目的地在這邊草原上走了起來，遠處隱約能看見崇山峻嶺的影子，前方突然有一條湍急的河流出現。

言啟沿著這條河流朝著上游而去，步伐并沒有多快，就如同踏青散步一般閑適隨意。

言啟的心境也是靜靜放松，在這里無紛爭吵嚷，萬物祥和。

那河流中的魚兒矯健地游動著，天空中也有鳥兒嘶鳴著飛過，輕柔的微風伴隨著和煦的日光，讓草原上的草都如波浪般涌動。

言啟甚至有種就這么躺在草叢中，就這么一直躺下去的想法。

忽然，言啟的道心微微生光，他這種沉淪于這美好世界中的想法頓時消散。

言啟輕聲自語：“這種平淡的生活，還是在站在最高處之后再考慮吧，沒有實力守護住這份平靜，那便沒有意義了。”

言啟的心境又恢復古井無波，不再流連于這虛幻世界的美好。他的心境道心又有了些微的進步。

修行修心的過程，就是在這一次次沉淪與清醒中，才能讓道心保持剔透，能夠越來越堅定自己的向道之心。

言啟繼續朝前走，雖然步子還是那么緩慢，但是整個人的氣勢都不一樣了，似乎是上游有了一個目標一般，他正在堅定地朝著自己的目標而去。

突然，前方的河流邊出現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言啟心神與身體都是戒備起來，緩緩靠近著那道身影。

河邊人影身穿蓑衣，坐在一個老舊的小木板凳上，手中拿著一根魚竿。這魚竿非常簡陋，似乎就是找了根木棍綁上了一根線和吊鉤。

察覺到言啟靠近，那蓑衣身影并未回頭，依舊面朝河流，似乎只關心他手中的魚竿。

言啟靠近到十步之外的距離之時便是停了下來，他走過來時并未掩飾自己的腳步，此刻見對方并未搭理自己，他也不出言打擾，就這么站在旁邊等候起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言啟在心中分出一絲心神計算著時間，已經三個時辰過去了，那蓑衣身影還是紋絲不動。

以言啟的目力，早就透過河水看清了，那吊鉤上根本沒有餌料。何況這么湍急的河流，又怎么可能釣得上來魚兒。

言啟終于是主動開口：“前輩，您在此等候晚輩是有什么指教嗎？”

那蓑衣身影聽到言啟開口，終于是有了動作。他放下手中釣竿，回頭看向言啟。

言啟心神微微一震，蓑衣之下露出來的，是一張飽經風霜的蒼老面孔。老者的左眼只剩下漆黑的空洞，右邊臉上有著恐怖的灼傷痕跡。

“你知道我在此是在等你？”老者的聲音沙啞低沉，語氣幽幽，仿佛是從最深的地獄中傳出了惡鬼的低語。

言啟朝著老者拱了拱手：“這座世界想來只有晚輩能夠走出草廬來到這里，看前輩也沒有要釣上魚的意思，所以我猜測前輩是在等我。”

瞎眼老者沉默片刻后才是繼續開口：“確實是在等你，那你為何現在才開口？”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言啟似乎聽出了一絲不滿與抱怨，他連忙開口解釋。

“晚輩豈能理解前輩的境界，說不定前輩這般釣魚便是有自己的深意所在。所以晚輩便在旁等候，實在是等不下去了才開口請教。”

那老者點了點頭：“下次不必這般了，前輩也并不總是高深莫測的，你既然覺得我是在此等你，直接遵循本心，開口便是。”

言啟連忙點頭應是。

這時言啟手中的令牌從手中懸浮飛起，發出了一陣嗡鳴。

言啟對面的瞎眼老者頓時從那個破舊小板凳上站了起來，朝著令牌恭敬地行了一禮。有一陣波動從令牌上傳開，而后那老者似乎神色緊張起來。

就在言啟眼前，那老者忽然變化了樣貌，化作一位身形高大面容清秀的青年。

青年朝著令牌恭敬開口：“是，弟子明白，不會再這般了。”

說完之后，那令牌也是恢復平靜，重新落回言啟的手中。

青年聲音清朗，臉上帶著玩世不恭的神色朝著言啟微微一笑：“讓師弟見笑了，適才只是與師弟玩笑罷了。”

言啟有些錯愕地回禮：“見過師......前輩，這師兄是從何說起？”

那青年淡笑著解釋起來：“我道號‘定光’，這五氣道宗便是我當初游歷祁水大世界時所開創，你手中令牌便是我師尊給你的。”

“雖說如今你只是記名弟子，但是等你見過師尊本尊之后肯定是要收為親傳弟子的，所以我稱呼你為師弟也只是略微提前了一些。”

言啟在心中回味著，心念與九宇溝通起來。

‘這位定光真仙是金光真仙的師兄弟嗎？’

‘我不清楚樣貌，金光他平時在師門里不允許我探查周圍，我只見過他的師尊和大師兄，不過確實是有一位‘定光’真仙，在道祖弟子中排第七位。’

言啟在心中大致確認了這位定光真仙的身份，于是也是恭敬地開口。

“這可使不得，禮不可廢，還是等我見過道祖之后再這般稱呼吧，我現在還是將前輩當作師祖看待好了。”

青年聳了聳肩，帶著無所謂的語氣開口道：“隨你，那我便當當未來小師弟的師祖好了，這也算是我輩分最高的時候了。”

言啟此時也算是大概明白了，這位定光真仙恐怕是那種跳脫的性子，若不是道祖令牌警告，恐怕自己還在面對那位恐怖的瞎眼老者。

“師祖，你這座幻境還真是厲害，稍不留神就要沉淪其中。倒是讓晚輩的道心境界又進一步。”

青年似乎有些奇怪的開口：“是嗎？這座世界本就是我放松游玩所用，沒有什么磨礪道心的作用啊。”

言啟陷入沉默，所以是自己的道心太差了？居然就這么容易沉淪。

見言啟有些吃癟的模樣，青年突然大笑起來。

“我只是與你玩笑罷了，這座世界確實是一座幻境，你能從中掙脫出來已經算是你道心了得。等閑地仙若是心境修為不夠，恐怕表現還不如你。”

聞言，言啟也是松了口氣，在心中打定主意，日后這位定光真仙的話自己絕對不能輕易當真。

“你既然即將為我師弟，那我便主動賜予你萬象境界的傳承，你說吧，觀想法？法寶？神通？秘術？還是什么奇物？就當師兄提前給你的見面禮了”

言啟聞言，并沒有推辭。畢竟無論是從本心來說，或者按定光真仙給出的理由來看，他若推辭就太虛偽了一些。

思肘片刻后，言啟做出了選擇，他朝著定光真仙開口道：“我想要更強的的觀想法。”

目前他神體異于常人，悟道境界也不錯，就是觀想法差了一些，若是有好的觀想法，他的神魂恢復起來也要迅速很多。

定光真仙微微點頭：“好，那我便賜你我們這一脈的觀想法。”

說著，定光真仙朝著言啟眉心一指，一道光華順著言啟眉心射入他的識海之內。

原本的那尊天神圖被擠到識海的角落里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玄妙異常的圖案。

一位仙風道骨的道人，身后懸著一座巨大無比的星河，旁邊就是太陰太陽兩顆至尊星辰，恐怖的道韻從圖畫上傳來，似乎既能創造一切又能毀滅一切。

“這幅圖，是我們這一脈的最高觀想法，觀想之時，一定要讓那座星河居于最高處，如此下來，才能體會到其神妙之處。”

言啟默默點頭，這一次得到觀想法并不像上次那般疼痛，反而是自觀想圖烙印在識海之內，就開始滋潤溫養起了言啟的神魂。

“多謝前輩賜法。”言啟朝著定光真仙恭敬行禮。

定光真仙見言啟死不改口稱呼自己為師兄，也是在心底嘀咕起來。

‘這不會是跟大師兄一個性子的吧，那般古板守禮，不會等成為親傳弟子之后還這樣吧。’

似乎想到了某個威嚴的存在，定光真仙的臉色都微微鄭重了一瞬。

“此次我分出一道意念來此，也只是提前見見你這位小師弟，如今見面禮也送了，我便離開了。”

見定光真仙有了要離開的意思，言啟連忙開口詢問。

“前輩，五氣道宗你已經不管了嗎？”

定光真仙沉默片刻后才開口。

“五氣道宗乃是我當初游歷時所創，雖然耗費不少心血，但是也只是一處臨時所在罷了，離開了便不會回去了。”

“如今我本尊還在各個大世界內游歷。宗內該留下的傳承都留下了，祁水道兄應該也對五氣道宗多有照顧。”

“修行啊，終究是靠自己的，宗門能庇護你一時，庇護不了你一世啊。你既然已經得了神空道，想必你也知道了些隱秘。”

“就連金光師兄都在當初一戰身死道消。不成就最高的道祖境界，終究只是螻蟻罷了。”

定光真仙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態，眼中向道之意無比堅定，此刻的他才有了符合言啟心中真仙該有的氣質。

說完，定光真仙不等言啟回應便是身形消散。

言啟在原地矗立片刻，忽然，那魚竿動了一下，一尾活魚竟然是咬上了魚鉤。

言啟看過去，微微一驚，那哪里是活魚，分明是一條道以實質化的形式被生生釣起。

再看向那湍急的河流里，奔騰著的是河水，但也是無數的道意顯化。

言啟略微沉默，這座世界乃是定光真仙創造而出，他的悟道境界不知到達了什么地步才能有這般偉力。

盡管如此，他還是自嘆為螻蟻，尋求著道祖之路。

之前的諸般突破給言啟帶來的自滿悄然消失，一直以來言啟都是按照記憶，與紀寧作著對比。

此刻他才恍然，他要對比的還有自己，還有竹星仙人，還有定光真仙，還有這方天地的所有人。

修煉之道，在于爭先。

這個‘先’是先于所有人的‘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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