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者,令民與上同意也。故可與之死,可與之生而不詭也。——《孫子兵法·計篇》
行寬聽聞消息也是面色一變,從未經歷過如此動靜的他不禁慌了神。
“怎會來的如此之快?”
此時也由不得行寬多想,被甲士拉著上了城墻。
太守蔡陽已經在此督戰。
見到行寬,蔡陽松了口氣,“未去便好,賊將兵臨城下,事急從權,老夫素不知兵事,只得選能戰者暫領都尉,守衛郡縣,望尊使勿怪。”
行寬并不意外,這是地方郡縣常見的操作,如東萊這種大郡,甚至可以常設一營屯兵。
那都尉也對行寬行禮。
行寬點點頭,“此事自應由太守威權操示,寬并無異議?!?
隨即看向城外,只見城外黑壓壓一群流賊,豎著一桿大纛,纛上只寫一個管字,想來正是那位管亥了。
只是黑壓壓一片人群,并看不見為首的賊將,行寬也沒了主意,看向蔡陽。
蔡陽沒做反應,那都尉指著那桿豎著的大纛說道:“此賊距箭矢三百步,箭矢難以擊賊,某已在四門內外布置兵馬,以防賊軍攻城?!?
行寬于是閉嘴。
兵器一件件發放下去,刀劍,弓箭,甲胄一一分發完畢。
接著就是陷入了漫長的等待時間。
等待敵人來談判。
管亥盤踞青州以來,鮮少主動劫掠城池,大都只是洗劫村鎮,今日圍城無非是聽聞了朝廷的動靜,想搶些糧草好跑路。
蔡陽對此早有準備,不怕管亥大張口,就怕管亥不愿意談。
增加無必要的傷亡,對蔡陽而言可不算什么好消息。
而另外一邊,張儉管亥二人五百余人并不隨大纛攻城,而是分成小股,劫掠東萊郡縣下的各個村里。
以東萊的地位,招募三四千人馬不難,而且自家沒有任何攻城器械,攻城更是無稽之談。
但是管亥的目的從來不是東萊郡治的黃縣,除了黃縣,還有牟平,東牟等地是都尉暫時輻射不到的地方,管亥從一開始就奔著這些地方去的。
管亥此時對張儉也不禁生出敬佩之心,“有賴元節之計,方能脫身姑余山中?!?
張儉苦笑一聲,道:“此時能否脫身還尤未可知,那蔡陽手段不俗,想來瞞不住他幾日?!?
管亥大手一揮,冷笑道:“管他蔡陽蔡陰的,某家刀下,不留活口!”
張儉表面稱是,暗地里難免不屑,若是真個如此厲害,當時怎么被皇甫嵩的小股騎兵攆著跑到姑余山?
但腹誹歸腹誹,張儉對管亥的個人勇武還是敬佩有加的,自他生平所觀,的確少有人能有這樣的膂力,也不怪管亥敢放這樣的大話。
星夜兼程,未至黎明便靠近了東牟治下的一處村莊,炊煙緩緩升起少許,雞犬早起,老者已經換好了褐色粗布的衣裳,要趁著天時不熱,盡早的下地去了,看著倒是欣欣向榮,
管亥獰笑一聲,大刀一揮,對跟隨而來的兒郎吩咐道:“不留活口!”
跟著管亥奔襲的都是黃巾老卒,乃是管亥心腹,因此管亥敢如此肆無忌憚的下令。
張儉面色雖有不忍,但還是硬生生別過頭去,不看接下來的一片地獄景色!
伴隨第一聲慘叫聲響起,張儉的心頭一跳,隨后就是此起彼伏不曾斷絕的慘叫。
不知過去多久,隨著第一名小卒拖著一口袋糧食回來,張儉轉過腦袋看著那名請功的小卒,臉上已經沾滿了鮮血,衣衫不整,刀口都卷刃了,如儺戲里走出來的惡鬼一般。
張儉收斂起多余的情緒,看向管亥,皺眉道:“此時不應貽誤良機,應當趁時奔走,使黃縣兵馬疲于應對才是?!?
管亥卻制止了張儉,道:“二三子隨某奔逃數月,讓他們肆意一番才是,否則該要鬧營嘯了?!?
士兵如果長期處于壓抑的心理狀態下,很容易出現精神問題,嚴重者甚至會發生“營嘯”。無論將領如何“偏科”,有一個技能是所有將領都具備的,那就是有效安撫士兵情緒、排遣戰場壓力。
張儉顯然知道這個道理,而這個時候,這群擁護管亥的士卒是萬萬不能出事的,于是也不再勸說,看著士卒身影攢動,做著茍且之事的,殺人取樂的,甚至縱馬拖行老農的。
待小半個時辰后,管亥拿著脖頸處掛著的骨哨一吹,眾多士卒于是快速收回,在管亥面前聚集。
管亥接著下令道:“放火燒了,無論老幼,只帶糧米錢財。”
眾人轟然領命,發泄完畢的眾人,執行力比先前強了何止一成?
不多時候,整個村落已經大火蔓延,濃煙四起,管亥等人隨即尋往下一處村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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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陽外五十余里,此處已經隱隱可見那橫亙于三地交界的大山,徐榮等兵馬在此整頓了一番,調動了糧草,這才接著啟程前往黃縣。
徐榮突然詢問:“你曾對我言及黃巾習性,他們不會久居一地?”
楊奉恭敬的行了禮,說道:“正是,黃巾不事生產,更無城池為據,難以久居,且麾下心腹皆悍勇之士,慣于廝殺,不會安心在山上為寇?!?
徐榮若有所思。
二人叫停兵馬,楊奉拿出輿圖。
徐榮量了量山長,有了大概,詢問道:“依你而言,此山綿延橫亙三地之交,進退有據,為何管亥要不惜人力去攻城?”
楊奉愣了愣,語氣有些低迷,“黃巾心腹多則千人,少則百人,其余人等大多為流民,不能算作人?!?
徐榮了解了,看了看遠處清晰可見的大山,笑道:“看來這幾日這座姑余山未曾降雨,去往黃縣的斥候可曾歸來?”
“五日前就遣出去了,此地距離黃縣有些路程,約摸著也快了?!?
徐榮叫楊奉來到身前,道:“黃巾在此盤踞數月,你以為是為何?”
楊奉摸了摸腦袋,憨笑道:“俺不過一校尉,哪里知道這些?”
徐榮也不惱怒,道:“你知道,管亥此人雖然無謀,但至少識得大體,每每流竄入寇,多以劫糧為主,且內郡有武庫郡兵,他一介流賊,無有攻城器械,不曾占據武庫,如何敢入寇城池,若他工攻城為假?!?
徐榮頓了頓,看向楊奉,道:“那他是否其意不在黃縣,而在其余諸縣的糧草?”
楊奉悚然!
難以想象,面前的少年將領竟然會有這樣的洞察力。
楊奉于是點頭,贊同道:“或有可能。”
徐榮聞言,也就不提駐扎的事,看向大山,對楊奉道:“你帶三百輕騎,守住姑余往東牟一帶,我料定此賊缺糧,不會往昌陽去,若有賊寇返山,殺之不論!”
楊奉聞言連忙追問道:“將軍何去?”
“既然主力在黃縣,那就往黃縣去,否則倒顯得本將軍怕了賊人,遲遲不敢應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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