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秦論:故先王者,見終始之變,知存亡之由。是以牧民之道,務在安之而已矣。下雖有逆行之臣,必無響應之助。
在得到了一應勢力退讓之后,朝廷里的各位人精稍微安分了一段時間。
為期半月的大小爭端終于在尚書令的閉門之后徹底消弭,被勾決者無算,上到九卿麾下的關鍵職位,下到外任的太守,都在被三方快速消耗,這是袁氏的一次小勝利,暫時的勝利。
皇帝照舊在上林苑策馬射箭,對于朝局只是呈半放任的態(tài)度。
而今的他箭術(shù)大有長進,膂力可稱不俗,連徐晃看了也驚訝了一番,這樣的增長速度,如果不是皇帝,必然也是個天然的武將種子。
徐晃只教皇帝劍槊技法之流,余者一概不問。
皇帝也沒有過多干預他的一干事宜,徐晃是將才,如今還年輕,資歷已經(jīng)有了,磨磨性子就可以大用了。
遠處的耕牛發(fā)出叫聲,距離皇帝的地方并不遠,官府已經(jīng)對他們的春耕事宜做好了安排,種子,農(nóng)具,耕牛都租賃了下去,在官府的扶持下,他們總算熬過了這個難熬的冬天。
郭勝匆匆前來,徐晃要退下,皇帝卻讓他留下。
“說吧,公明并非外人。”
徐晃也不是頭一次見到這位中常侍了,對此人自然不陌生,郭勝確實第一次關注到這人,原本只以為是個教授皇帝武藝的武夫,沒想到皇帝如此看重他。
“國家明見萬里,河東地方來報,大軍開至河東,地方盜匪立即散入山林,不知所蹤。”
皇帝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這件事不用多加關注,朱儁應對此事是個實打?qū)嵉暮檬郑瑫统⑻幚砗玫摹?
至于是不是盜賊,別人說了不算,只有朝廷說了才算。
“國家,還有一事。”
郭勝想了想,道:“議郎袁術(shù)下幕僚許攸,近來多次出沒諸閭里,與雒陽各市坊游俠多有交集。”
皇帝點點頭,道:“抓捕散發(fā)消息的游俠兒,其余人等不必理會,查到張讓的消息了嗎?”
“奴婢命人查訪各地,并無張讓行跡。”
突然,郭勝反應過來似的,道:“前些時日有人買通了宮娥奴婢,想要探聽宮內(nèi)的消息,已被奴婢杖斃。”
“呵,不必管他們,他們要查讓他們查,責令張溫速速查明白衣從何出入。”
皇帝輕笑一聲,道了一聲跟上,隨即與徐晃駕馬去了,留下郭勝一連疑惑。
......
雒陽,安平里
“聽說了嗎,當朝的尚書何颙,他私德有虧。”
仿佛閑聊般,街頭的游俠兒就將話頭引入了當朝的尚書令何颙的身上。
人們不知道何颙是誰,但知道尚書是個尊貴的職位,很多事情都要經(jīng)過他們的手。
而關于宮里,官老爺們的八卦,向來是為人們閑暇之余的茶飯談資。
而且聽了傳了還有錢拿,這誰不樂意干?
有人好奇詢問:“怎么個有虧?”
那游俠兒輕蔑笑道:“家族子弟強占土地,打死了奴婢,按朝廷律法,該治死罪的嘞,如今這官老爺不還是好好的吃著朝廷的俸祿?”
“啊?要治死罪?”
那游俠兒還想再說些什么,遠遠的看見了一隊士卒,正向他走來。
游俠兒欲跑,卻不知被人群里的誰拽住了衣袖,腳下被人一勾,不慎就是一個踉蹌,還沒來得及查看是誰下的陰手,就跌出了人群,那群士卒在這個時間里,距離他也越來越近。
“張定武。”
那士卒拿出一枚竹符,仔細核驗了一下,竟然準確無誤的叫出了他的名字,這讓張定武意識到,這群士卒是在有意識的抓人,至于自己?
在這群殺神面前還想跑?
于是張定武上前,訕笑著將腰間的錢袋子遞交到為首的士卒手中,“在,不知諸位嚴公有何公干?”
為首的士卒看了眼張定武,笑道:“你倒是個懂禮數(shù)的,可惜了這一張好嘴了,既然知曉禮數(shù),那么也該知道詔獄。”
“詔獄有請,跟我等走吧。”
張定武聞言,身子一軟。
原本以為這是一樁天大的富貴,自己還天真的以為自己能逃脫那些大人物的法眼呢,沒想到今天這報應就來了!
幾人將張定武提拉著,避過了朱雀闕的防衛(wèi),從宮人采買的小門進入,隨即將人扔進了詔獄。
這種人完全不用審,只需亮一亮詔獄的刑具,就足夠讓他們嚇破膽了,士卒將張定武固定在刑架上。
但是,帶張定武來的士卒仍舊在牢門外擺上了屏風,搬來了一張胡凳,一個身形有些消瘦的人從陰影中走入屏風后,有些年輕,但聲音有些尖銳,是個宦官。
“我問,你答。”
那人輕飄飄的開始發(fā)問,陰柔的聲音更讓張定武毛骨悚然起來。
‘啪!’
不等張定武有所反應,一道鞭子已然落在了身上。
“啊!”
凄厲的哀嚎響徹在這件牢室。
“不明白?”
“是...是!”
那人于是接著詢問:“誰讓你散播的這些消息?”
張定武不敢猶豫,但他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只能模糊的將人的容貌形容出來,一旁的筆吏已經(jīng)記錄在案。
宦官接著又問了幾個關于散播消息的人,都與他們得到的消息無二,這才讓人將鞭子扔在一邊,將這人放下。
“汝今得罪了尚書令,你恐怕不知道尚書令的本事,他總攬朝廷大政,軍政大事他都可一言而決,以他的本事想要查出你的身份,你可以想想,是何等的簡單?”
張定武俯首,不敢看屏風后的身影,聞言更是震驚不已。
宦官不屑的瞥了眼瑟瑟發(fā)抖的游俠,一群行事從來不計后果的游俠,怎么會知道尚書令的恐怖權(quán)柄,三言兩語就唬住了。
“汝若是不想身死族滅,只有一條出路。”
宦官說到此處,讓人撤去了屏風,來到張定武面前蹲了下來,輕撫他的腦袋,一把抓起,使他不得不看向自己。
“投效我等!”
張定武想拒絕,但這宦官的手里已經(jīng)拿著刀,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吾奉天子詔建繡衣使者,汝可知何為繡衣?今日之事,汝或為何颙所滅,要么為天子行事,持節(jié)定遠,效當年班定遠故事,有大功于朝廷。
見這游俠一副不屑模樣,宦官冷笑一聲,道:
“汝難道不想想,汝那六十五的老母,何以為生嗎?早年浣洗些衣物聊以為生,又靠著與人為奴為婢養(yǎng)育汝兄弟二人,兄參軍而去,年年有賞賜歸家,老母年年夸贊,何曾提過汝一句好話?為何?”
宦官的話如同一把刀子一樣扎在張定武的心臟上。
“游俠兒?說得好聽些是游俠兒,當今稱為俠者,誰認得你?有膂力善兵者或被征辟嗇夫,主十里之賦稅,或參軍在邊,為國家所用,為皇帝所用,汝何德,敢稱游俠?”
張定武雙目通紅,注視宦官,卻無言以對。
士人可以掩面而逃,他不行。
宦官字字誅心,將張定武這些年引以為傲的身份打的支離破碎,甚至還在上面吐了口唾沫,不屑的跨了過去,一介閹人都能如此輕視他,可想而知他這些年干的那些事有多不堪入目。
“若有些志氣,就隨我來,我自當引頸待戮。”
宦官不管他,自顧自從側(cè)門走出。
張定武也顧不得身體的疼痛,宦官的話如有魔咒一般,讓他忍不住的好奇,于是用手撐起身體,一個翻身跟了上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