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素跪下起，屋里就漸漸安靜下來了。

拖著春花的兩個太監也自然地松了手，春花跌坐在地上，雙手支著地也不再哭喊了，不時聳著窄小的肩膀扭頭看著小素抽噎著。

韋公公也停住了腳步，轉回身走到小素旁邊

“好個牙尖嘴利的丫頭，好大的膽子!抬起頭來！若敢欺瞞……”

韋公公話未說完，張著嘴就愣住了。

原來小素聞言揚起了雙頰嫣紅的小粉臉，眨巴著蘊漫秋水的大眼聽著韋公公的訓斥。因為磕了好些個頭，她的發髻也有些散亂了，幾縷耷拉在臉上，還來不及拂去，越發顯得楚楚動人，難怪韋公公走了神。

小素反應還在，趁著韋公公一愣神的功夫又沖著韋公公說到

“公公明察，簪子確實是奴才給春花的，不是她偷的。錦兒姐姐和奴才同屋的小宮人都瞧見了。小素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欺瞞公公。”

“咳咳”

韋公公這才回過神來，忙掩嘴咳嗽兩聲，掩飾尷尬，又接著問話，語調卻溫和了許多。“是嗎？那誰是錦兒，去把瞧見的丫頭也帶過來。”

那邊一直冷眼觀看的錦兒聞言不徐不疾的輕移蓮步，娉娉裊裊的過來了，拂順方棋紋鑲邊的鵝黃色錦裙盈盈跪下，親啟丹紅薄唇

“奴婢錦兒確時看見小素將簪子甩給了春花。至于是為何而給，奴婢就不得而知了。”

好一個錦兒，連做好事都存了個壞心眼。什么叫“甩”給春花，自己撇清了就算了，末了了還要踹上小素一腳。算了，誰叫我剛才冤枉她來著，就算扯平了。

再看福陽公主，臉立馬拉得老長。到底是小孩子，隨便人一挑唆就信了。幸而陳嬤嬤去叫丫頭們了，這會兒不在，不然又要多挨幾棍子了。

小素是高興的太早了，等陳嬤嬤叫來小丫頭們證明了簪子確實是小素給的后，伺衛長冉青就帶著甲兵們走了，因為如果不是小偷或是別有用心的人就不干他們伺衛的事了。

韋公公卻宣布了大家一直擔心的處罰：將春花逐出宮去。

小丫頭們都被韋公公的威嚴給鎮住了，只是低著頭生怕牽連到自己，一個求情的都沒有。公主也沒什么主意，一個小宮女也值不上費心，何況春花又是那么的不打眼，不在也沒什么感覺。

本來抱著‘不要惹事，賺足金子就走人’這個想法的小素，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家人困苦無依的畫面。前世見不得可憐人的性子也上來了，硬著頭皮又給韋公公磕頭

“請公公開恩，就念在春花也是一片孝心的份上放過她吧，他們全家人都還指著她呢……”

“丫頭不要說了，這宮里的規矩誰也不能改。看你一副機靈嬌俏的模樣，奉勸你一句，不要緊著性子毀了自己的前程。”

韋公公意味深長的話小素立馬就明白了，難怪這公公對自己的態度出人意料的好了，還是這花容月貌的好處。也是，韋公公能坐上總管的位置，這點眼力價當然不會少了。既然如此，不如再……

韋公公似乎看穿了小素的心思“攆出去的宮人都要受墨刑之苦，如今就是念這丫頭一片孝心，又尚還年幼，特免于墨刺。爾等若再求請，定當一并治罪！”

說完命陳嬤嬤和太監押著春花回屋里清理，即刻出宮。

春花噙滿淚水的金魚眼直勾勾的看著小素，直看得小素一陣心酸，卻也無可奈何……

待春花出了宮，陳嬤嬤轉回就開始和小丫頭們秋后算賬了。春花出了事，陳嬤嬤當然也有責任，也受了韋公公的責罵。回來后將這口氣自然都出在了小丫頭們的身上。

小素當然首當其沖，又加上‘不把主子放在眼里’的罪，所以被罰的最重。公主被錦兒挑唆的理都不想理會小素，自然也沒人幫她說好話。一番責罰下來，她的小腿肚不但被干枯的枝條抽得遍布紅苔，碰一下就是鉆心的痛，而且還要和小丫們一起被罰做一晚的打掃。

冰冷的雨點打在小素的身上，濕濕的錦裙裹著粗糙的白布襪摩挲著腿肚上隆起的血痕，每走一步都要忍受一次熱辣辣的疼痛。

平日嘰嘰喳喳的小丫們現在也都是齜牙咧嘴的，不過她們比起小素情況還是要好一些，因為小素挨得抽要多一倍。

唯一的油布孚羅傘被兩個大丫頭打著在前面帶路。月梅撐著傘，錦兒拿著用松枝扎成的火把。錦兒當然沒有受罰，她是自愿前來監視小丫們做事的。

平日五六分鐘的路程被小丫們一瘸一拐的足足走了一刻鐘，終于到了文淵閣。

‘文淵閣’本是燕王喜的藏書樓，太子丹回來以后，最喜歡去那，燕王喜索性就給了太子丹。太子丹看書議事都在那。

昨夜‘文淵閣’又被人翻了個亂七八糟的，太子晟日宮里的太監宮女們整理了一天，方才將幾面墻的書簡理順。灰塵還來不及打掃，天就黑了，他們也累了，所以才借公主宮里的丫頭們來做些打掃的活兒。

月梅將她們送到就回去了。文淵閣里有個年輕的太監特地候著她們了，看到她們濕漉漉的裙裾沾滿了泥漿，不由得皺起了眉。用“你們是來做打掃的嗎？”充滿了疑惑的眼神嫌惡的看了她們一眼，將要做的事交待下去后，又鄭重的告誡她們不準隨便亂碰亂摸，隨便亂翻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