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年，你先別激動。”

陸鳴熟練的從一旁的床頭柜上拿過紙巾，為妻子將嘴角的鮮血擦去，然后輕聲說道；“電視臺的人說了，離兒現在還在東臨城，暫時還沒有回到陵水市。”

“不過他們派人到那邊去了，可以讓我們與離兒遠程視頻通話。”

“不過電視臺的人也說了，需要你的情緒穩定，不影響病情才能通話，所以你可不能太激動了。”

陳華年聞言，雖然咳嗽不止讓她無法開口說話，但還是一個勁的點頭，表示自己能控制好情緒。

“好，那我這就讓電視臺的人進來。”

陸鳴輕道一聲，便準備出去尋找電視臺的工作人員。

不過當他經過一旁同樣躺著病人的病床之時，他的腳步突然停了一下。

不過并沒有停頓多久，他又繼續邁步而出。

走出房門之后，他并沒第一時間去找電視臺的工作人員，而是找了幾個護士與妻子的主治醫生過來。

不多時，幾個護士走入病房之中，將陳華年的病床推出房間，徑直來到了一處事先騰空的大廳一角。

一旁等候著的除了主治醫生之外，還有陸鳴與電視臺的工作人員。

原來是陸鳴擔心妻子與兒子的視頻通話會影響到同病房的其他病人，這才與醫生商量之后將通話的地點選在了外面。

很快，在電視臺的工作人員的運作下，遠程視頻接通了。

并且同樣在之前的直播間中開啟了醫院的直播畫面。

而在另一邊，王冰冰也得到了電視臺的消息，拿出自己的手機，接通了遠程通話的視頻。

并將之遞給了陸離。

陸離正沉浸在與父母的回憶之中，卻被王冰冰突然打斷，本能的就有些不悅，不過他還未來得及說什么，便看到了面前手機屏幕之中那張熟悉卻有陌生的臉龐。

熟悉是因為朝夕相處了二十多年。

陌生是因為這張臉龐與記憶中出入較大，明顯蒼老憔悴了許多。

“母……母親……”

陸離愣了好一會兒，口中方才緩緩吐出了那倆個字。

有些生硬，有些不太清晰。

倆年多來，他一直獨居，雖然也與人有交流，但更多的是以文字交流，很少說話。

這么久不說話，他的語言功能都快退化了。

不過他這一聲母親雖然不太清晰，十分生硬，但聽在陳華年的口中卻是那么的熟悉。

在這一瞬間，她仿佛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第一次聽到陸離交出母親這倆個字的時候。

“離兒……”

陳華年看著視頻之中的陸離，口中輕道一聲，眼角那黃豆大小的淚珠不斷滴落，在干枯的臉上留下倆條長長的淚痕。

“離兒，你怎么瘦了？”

“是不是又不好好吃飯了？”

“你從小身體就不太好，卻偏偏有個不按時吃飯的習慣，母親知道你平日很忙，但不好好吃飯怎么行？”

“你雖然很忙，但也一定要記得好好按時吃飯才行。”

“后面桌子上的那些白菜葉，土豆絲什么的就是你的飯菜嗎？”

“怎么連一點肉也沒有呀，你是不是沒錢了？”

“老頭子，快看看咱們還剩下多少錢，給離兒轉一些過去吧。”

“他在大城市，消費高，不比同我們鄉下，自己種些菜就能吃飽。”

“對了，你不是喜歡吃楊梅嗎？當初你和你爸，還有我，我們一家人栽的那些楊梅都熟了，如果最近工作不是很忙的話，就回來一趟吧。”

“說起來那些楊梅前幾年就掛果了，不過這幾年你一直在外面，也沒有時間回來，總是錯過，我本來采了一些，想著放在冰箱里面凍著，等你回來之后吃，可是你爸那個記性太差了，居然會忘記交電費了，冰箱停電了，楊梅也解凍了，然后就壞掉了，哎……”

“……”

陳華年在視頻接通之前還在不斷咳嗽，不過現在視頻接通了，卻是沒有咳嗽了，說起話來也不打結，一口氣說了很多很多。

陸離也沒有出聲打斷，只是安安靜靜的看著她，靜靜的聽著她說著那些家長里短的小事。

直播間中，眾人通過直播畫面，也看到了陳華年不斷訴說的一幕。

“陸離這個初生如此不孝，陳伯母卻連一句責備的話語都沒有，陳伯母也太溫柔了吧！”

“樓上的，我很明確的告訴你，這就是一個母親見到久未歸家的孩子最正常不過的反應！”

“不錯，雖然子女做的一些事可能會讓母親很氣憤，但真正見到之時，心中所想第一重要的卻不是那些事，而是自己的子女在外面過的好不好。”

“說起來，我因為工作在外地，也有一年多沒有回過家了……”

“我想我媽了。”

“好煩啊！怎么看個直播還給我搞破防了，衛生紙都用了一大卷了……”

“唉，陳伯母這么溫柔的人，怎么就生出了這樣一個不孝的初生？”

“想不通，太想不通了。”

“……”

直播間議論紛紛，而作為這場視頻通話主角之一的陸離此刻也十分不好受。

聽著母親溫柔的話語，看著母親那憔悴的面容，他的心中滿是自責與悲傷。

這一刻，他多么想放聲大哭。

但是理智卻告訴他不能那么做。

如今母親重病在床，本就是需要好好靜養，若是他在母親面前大哭，很容易引起母親情緒波動，對母親的病情極為不利。

因此哪怕眼淚已經在眼眶里面不停打轉了，他也只能強行將之按下。

一雙手掌悄悄伸到身后，死死的掐著自己，劇烈的疼痛讓他保持住了理智。

他在傾盡一切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保持微笑。

可他的微笑在直播間的眾人看來卻是那么的刺眼。

一大批彈幕瘋狂飄來。

“這個初生居然還笑得出來？？？”

“他到底還是不是人啊？？？”

“這該不會是披著人皮的惡魔吧？？？”

“此時此刻，我寧愿相信陳伯母的孩子已經死了，而這個陸離只不過是有著和陳伯母孩子一模一樣長相的陌生人……”

“有一說一，哪怕是陌生人在這種情況下也不可能笑得出來……”

“……”

無數人在問候陸離，但此刻的陸離除了母親之外再也看不見任何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