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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文物

亞歷山大的港口,一棟棟海關倉庫內,堆滿著出口貨物。但若以品類計,不過是棉花、白糖、水牛皮等初級農產品而已。

只是在一間位置略顯偏僻的倉庫內,存放著陶器、雕像、莎草紙等古埃及文物,它們運出港,就將成為大英博物館或是某位英國富人的藏品。

幸好,這間倉庫被某位盡忠職守的海關督察發(fā)現,迅速貼上“封”的標簽。

“你們是怎么敢扣押大英帝國臣民的私人物品的!”一道高亢的女聲叫道,就如同磨薄的刀片般尖利,“這才短短幾年,埃及人就忘記被納皮爾支配的恐懼了!”

聽見這話,圍在兩位英國小姐身旁的埃及警察面面相窺。他們想起八年前,皮爾納的英國地中海艦隊,肆無忌憚的將炮口對準亞歷山大港,只要倫敦一聲令下,就能使這座繁榮的城市化為火海。

歐洲人,特別是歐洲人女性,真是只能躲不能惹!

經驗老道的警察都明白這個道理,紛紛往后退,卻是穆哈蘭尼貝伊和伊斯梅爾來到現場,見到兩人的警察們,紛紛挺起身子敬禮。

“發(fā)生了什么?”伊斯梅爾問道。

“海關扣押了兩位英國小姐的文物,但她們堅持要將這批文物帶回英國?!币晃荒贻p的警察慢吞吞的回答道。

原來又是和英國人有關!

在這種半封建半殖民地國家,只要和歐洲人扯上關系,什么都不好處理。

伊斯梅爾到達時,英國領事館的馬車已行駛進海關倉庫區(qū),查爾斯·默里爵士在幾位秘書的擁簇下,也來到事發(fā)現場。

“王子殿下,久聞不如一見,”默里爵士脫下帽子,向伊斯梅爾行了個禮,“您同我們英國的生意已經到了關鍵時刻,這個時候出了變故,不太好吧?”

伊斯梅爾現在意識到,羅伯特提出的生意,全是眼前這位身材高大的英國人在背后主導的。不過,伊斯梅爾現在也不覺得很反感,畢竟,這只是生意而已。

“默里爵士,生意歸生意,主權歸主權,您應該懂的?!币了姑窢枅远ǖ恼f道。

“這不是生意!這是我們私人物品,我們親自在盧克索挖掘出的!”那尖銳的女聲又說道。

“瑪格麗特,這事歸領事交涉就夠了?!绷硪坏琅曊f著,這道聲音要輕柔一些,要成熟一些。

伊斯梅爾朝聲音的來源望去,是兩位打扮精致的英國小姐,她們穿著帶小披肩的長上衣,燈籠般大的裙子外點綴著花邊與綢緞。她們皮膚異常白皙,大是總是撐著洋傘的原因,才未被埃及炎熱的氣候曬黑。

無論如何,她們的扮相,都不像是能在神廟中探險且挖掘出文物的樣子。

“你們的文物,是用英鎊作稿,從盜墓賊那里挖掘的嗎?”伊斯梅爾毫不留情的說道。

兩位小姐臉一紅,氣氛卻是十分尷尬,直到默里爵士打破沉默。

“這就是生意。就同埃及修鐵路需要英國人來管理一樣,埃及的文物也需要英國人來管理?!蹦锞羰苛x正言辭的說道,好像真理掌握在他手中一般,“眾所周知的是,現代的埃及人不認識古埃及的文字,不懂古埃及的文化,與其令文物被尼羅河的爛泥埋沒,不如由我們歐洲人進行研究與保管,不是嗎?”

伊斯梅爾知道,默里爵士的話就是在詭辯。歐洲的強盜總是喜歡以研究為借口,把其他國家文物掠奪過去,拿在手里把玩。

過個一百年,等落后的國家開始珍視自己文物,試圖發(fā)掘和研究自己文化,向歐洲國家討要時,這些東西就從研究的文物,變成收藏家的私人藏品了——私人財產神圣不可侵犯,想要討回,就可沒辦法了!

“你怎么斷定埃及人就不認識古埃及文字,不了解古埃及歷史呢?”伊斯梅爾下了決斷,“我們有處置本國文物的權力?!?

.......

“伊斯梅爾,你做的不是個明智的決定。”賽義德嘆氣道,“我們埃及應該要與國際接軌才對。”

賽義德對埃及文物出海,持贊同態(tài)度。

實際上,從阿里帕夏時代以來,為表示自己文明開化,一直支持外國考古隊前來埃及探險,法國的商博良破譯古埃及文字,便是在這段時間完成的。

埃及的官員們,對歐洲人帶走文物,也視若無睹,反而將其視作促進同歐洲關系的手段,加以贊成。

早在1821年,普魯士國王弗里德里?!ね辣闩汕踩R普修斯帶領的考古隊,前往埃及探險,一路沿尼羅河挖掘,帶走超過一萬五千件文物與石膏復制模型,阿里帕夏不僅沒有阻止,反而派遣免費的勞工和纖夫,幫助普萊修斯挖掘與運輸文物,以增加和普魯士關系。

可是在第二次埃土戰(zhàn)爭中,受阿里帕夏恩惠的普魯士,仍站在土耳其一邊反對埃及的擴張。

“我們出賣了這么多年的文物,難道歐洲列強就尊重埃及了嗎?國與國之間的關系難道不是建立在勢力之上的嗎?”伊斯梅爾向賽義德反問道。

賽義德頓時啞口無言,過了好一會,他才擠出話來:“可是,只有歐洲人對埃及文物感興趣,不出賣給他們,又賣給誰呢?”

現在的埃及人仍把古埃及視為偶像崇拜的國度,而不是自己歷史,他們對古埃及的興趣,并不濃厚。

“你說的暫時沒有錯——可我們也沒有必要將文物白送給歐洲人,”伊斯梅爾腦海中逐漸形成一個想法,“我們得將文物收集起來,利用歐洲的埃及熱,到各個巡回展覽,或是吸引歐洲人到埃及旅行?!?

賽義德點點頭,勉強贊同了伊斯梅爾的意見,過了一會,他又想到什么,說道:“其實,還是有埃及人對古埃及感興趣的......他叫塔塔維,現在是開羅某座語言學校的校長,如果有他的幫助,你會事半功倍的。”

“我會去拜訪他的,”伊斯梅爾說,“可我還要等待希臘煙草商的消息,暫時沒有辦法前往開羅。”

可在第二天,伊斯梅爾還是啟程前往了開羅。

因為易卜拉欣帕夏的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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