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趙賢衷躺在垂簾大床上，雙手枕在腦后，敲了個逍遙的疊腿，問道：

“柳姑娘，這姓全的什么水平？”

鴛鴦情谷聽信了他們的雙修說辭，特意只安排了一間客房。

柳九歌當(dāng)然不會和他躺在一塊，而是在楠木座椅上，手掌頂托精致瓷杯，品味香茗，不經(jīng)意道：

“人類說的小妾是什么意思？我聽你和那老兒特意說明，我是這個身份。”

趙賢衷：“哦，是道侶情投意合，好比紅線相連的一個愛稱。”

“是么？”柳九歌挑了挑秀眉，不做應(yīng)答。

“咳，柳姐姐，說正經(jīng)的，你有把握對付全谷主嗎？”

聽到詢問，她頭也不抬一下：

“區(qū)區(qū)煉氣一重，一巴掌拍死沒問題。”

……不愧是蛇仙子。

自己苦心苦力釣詭，就是為了沖擊煉氣境，可前往萬詭湖釣大貨。

然后這個還需時間沉淀，搜集四肢五官方能沖擊的大目標(biāo)，在柳九歌口中居然只是一巴掌拍死。

人比人，氣死人！

哦不對，她也不算人……

幸好她和自己是一個陣營……

反正，這感覺還挺離奇的，有一種重案組之虎曹哥的體驗。

可惜趙賢衷捫心自問，自己是沒啥立場說出那句經(jīng)典的“你在教我做事啊”。

唉，腸胃不好，沒法硬吃，不是不想哈！

柳九歌喝去杯中茶水，又為自己續(xù)滿：

“我早說了，海陵城感受不到修仙大能存在。與我交手的那名青裙女子，叫……”

見她苦思冥想，趙賢衷下意識補充道：

“浣沙。”

“？你記得很清楚咯！”

連煉氣境都不如的某人輕咳兩聲，掩飾尷尬：

“沒有沒有，她名字太大眾化而已。九天高處詠歌聲，歲月流轉(zhuǎn)美如驀。

論起意境，浣沙二字比不了九歌半點。”

蛇仙子這語氣是什么情況？

趕緊哄住！

“哼，這還差不多。”柳九歌扭扭捏捏：

“浣沙是我離開師傅后，見過最強的對手，她的境界，一人可挑此全谷。

如果姓全的是這里最強者，那我們就可以自行探索，沒必要給他臉。之前擔(dān)心可能護不住你，倒有些多余了。

“所以，按原計劃行事？你還有顧慮？”

說回正事，趙賢衷從床上坐起，認(rèn)真道：

“就是因為不知道他是不是最強的，所以才顧慮。”

【漁情兇險，需精心設(shè)計，不可貿(mào)然行事。】

他不可能和柳九歌全盤托出釣詭之法。

這玩意兒咋來的自己和師傅都整不明白，如何三言兩語解釋清楚？

而且，也沒道理和客卿蛇仙子交底吧？

他說道：“柳姑娘，請你相信我的判斷，賢衷絕不會無故行事。”

“要是信不過我早就拋下你自己調(diào)查了。”柳九歌笑道。

原計劃就是柳九歌化作蛇形，潛入鴛鴦情谷，探尋他們是否存有隱藏秘密。

小蛇之身，行蹤詭異，游走迅捷，更易隱藏，便于從夾縫穿行，到達(dá)人身到不了的地方。

趙賢衷剛得到的它耳通，可以讓別人的聽覺共享給自己。柳九歌只需聽見機密隱藏，他足不出屋，也可得到同步反饋。

這個能力說雞肋，確實有點。

不過放在這種關(guān)頭，配合上柳九歌蛇形，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妙用。

令她聽見些許谷中之人談?wù)摚热缃o自己二人測試啥的……

自己就能心中有數(shù)，大致判斷這伙人用意。

柳九歌將茶杯重重拍在桌面：

“那就不必耗著，立刻開始。”

她跨出一步，白霧廖廖。

趙賢衷眼前一花，便見柳九歌步入霧靄，伏形黑影，玲瓏曼妙甩足高挺，頭頸上揚，殘影交疊，人身已然有了蛇體模樣。

柳九歌的身體在霧氣中逐漸變幻，轉(zhuǎn)瞬間，婀娜身姿透露出一股風(fēng)情韻味。

腰肢逐漸修長，曲線柔美優(yōu)雅，仿佛蛇一般靈動。

柳九歌化身為一條白蛇，從霧氣中緩緩蜿蜒而出。

雙眼閃爍冷艷光芒，舌頭不斷嘶嘶伸縮，乃是蛇妖特有獵殺魅力。

玉白蛇身，在她的動作下輕盈地擺動，猶如清泉流響奏鳴的婉轉(zhuǎn)樂律。

不是小蛇，足有三尺。

那變幻莫測的身姿和危險氣息，讓人無法抗拒地被她所吸引，油然迸發(fā)無畏闖荊棘，只求擁鮮花入懷的心向。

不是因為某種癖好……

是因為這種誘惑力，源自柳九歌本身魅力。

蛇身氣場如人形，風(fēng)情猶存，兼之柔若無骨，百媚千嬌……總之趙賢衷沒有某種癖好，這草莽英雄不敢當(dāng)。

話說……

我好像已經(jīng)擁蛇仙子入懷中過了……

“這蛇形，看一次夸一次，和雕刻出來的名器似的。”趙賢衷感慨道。

柳九歌蛇眸一轉(zhuǎn)，望向趙賢衷，蛇首隱有輕笑之意。

她放開心神，任憑趙賢衷它耳通聯(lián)動。

雙方聽感連接，他只感覺到自身識海無限通明，靈感倍增，恍惚難辨自己究竟是人身，還是與柳九歌融成一體。

科學(xué)來講，蛇沒有外耳，是靠內(nèi)耳結(jié)構(gòu)來感知聲音和振動。

玄學(xué)來講，蛇仙子修行至了這種境界，對世間萬物感知，早就擺脫了五官桎梏，靠有靈氣，捕捉細(xì)小變化。

總能聽聞傳說，什么瞎眼劍仙，無臂道人……

這類性質(zhì)，與柳九歌的蛇身相當(dāng)，大多早就脫離了肉體凡胎層級，運用上了更高明的玄法。

入精至煉氣，打磨四肢五官，某得凡人器官進階，洗涮“泥土氣”，其道理，反倒是為了日后能夠不再依賴這些東西。

大道至極，方知大道化簡。

所以，它耳通并不是簡單的共享聽覺，趙賢衷對釣詭之法的提示有點錯誤理解。

在實際上體驗過之后，他才明白，聽覺只不過是它耳通的表面合力形式，真正鏈接的，是識海。

趙賢衷好奇地開口問道：

“這個術(shù)法，會讓你產(chǎn)生異樣感嗎？”

柳九歌想了一會兒，回答：

“你我靈氣形成了平衡循環(huán)，我能知道你在和我分享意識。

總體而言，還是微不可查的。

可能因為你目前境界還不夠，無法理解我的認(rèn)世角度，所以體驗會很新鮮。

但是，不得不說，你這術(shù)法我從未見過，非常高明。”

柳九歌沒有開口，而是用意念進行對話，傳回趙賢衷腦中，反而比言語更加清晰，包括她的情緒，都像是自己在經(jīng)歷一般。

這比傳音入耳還高級啊……

那別的感官，會不會也能傳遞？

趙賢衷腦子里蹦出來幾個鑒于河蟹神獸而不能說的玩法，嘗試逗弄小蛇。

仿佛是要印證猜想，柳九歌蛇身上提，憤憤然說道：

“有沒有一種可能，只要我想，也能夠聽見你的心聲。”

心聲？

他恍然大悟，這才是對它耳通最佳解讀。

是不是我境界太低了啊，怎么我沒辦法主動給柳九歌傳音……

“哼哼，就是你菜，別懷疑。”

差點忘了，她現(xiàn)在能聽見自己心聲。

聞言。

趙賢衷微笑道：

“有一說一，確實。

因此，這不是還得指著強大的蛇仙子相助嗎？”

白蛇擬人化地斜視他，然后縮小成巴掌大小，扭動蛇腰，自門隙處遁形：

“你蛇仙子，不比浣沙這種人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