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這時公寓大門還沒開吧？那我得在外面找個地方坐一會兒，啊，已經開了呀，我直接走進公寓大門，到自動售貨機那里買了3桶方便面，然后端著面上樓。他們應該還在睡覺吧，如果寢室門從里面關了的話，我只得在門外等了，等他們誰下床把門打開我再進去，我把面放在走廊盡頭的窗戶上，然后坐著玩手機。

7點多了，不行，我還是去看看門關了沒有，原來沒有關吶，我折回去提著包推開了門，把包放在桌上后，又折回去拿方便面和個墊地的塑料袋，東西放好后我坐在板凳上玩手機，唉，沒想到我的床上居然有人睡覺，沒辦法，等他睡醒了再說吧。

沒一會兒，我就有點困了，于是我便伏在桌上休憩，醒來時是8點一十幾，不行，我得把他叫醒，如此想著的時候，我翻動著柜子隔層的鑰匙。

——“你怎么回來了呀？”鋪位在我右邊的S君起身問我道，應該是注意到了我翻動鑰匙的聲音。

——“我回來睡覺。”我不看他一眼回答。

——“你這個人，快給我下來。”我終于向睡在我床上的人說出了這句話，說完后我去了廁所。

——“那個你快別睡了，人家現在想睡覺，困得很，你快起來。”S君對著U君說道。

——“啊？他回來了？他不是回家了嗎？”U君有點疑惑。

——“沒有，人家回來了。”

——“哦，那我回我自己的床上去。”

我拿水卡接了熱水，洗了臉，沖了腳，然后爬上梯子坐在床邊的護欄上，腳晾干后我倒下便睡，直到中午12點多。

——“要不要我給你帶飯呀？中午了。”S君問我。

——“嗯，幫我帶份炸雞吧。”

——“好，我去食堂看一下，有就給你帶。”

話一說完，S君便下床穿好衣服，然后走出了寢室。

——“食堂啥都沒有了，我也買了一桶泡面，沒辦法。”1點左右S君回來對我說道。

——“哦，好，知道了。”我有點失落。

——“你也下來呀，我馬上用水壺燒開水，水開了泡面吶。”

我沒有回話。

——“水開了，快下來。”

我還是沒有回話，繼續睡覺，再醒來時，已是下午 6點多，我下床用水壺燒開水泡面，面快吃完時S君回到了寢室。

吃完面后我又睡覺，晚上9點多醒了過來，我打開手機看電視，那是我離開寢室的前一天所看的動漫，還有三集沒看，就今天看完吧，啊，可算是看完了，感覺有點難熬呀，明明前天看著還不錯的。

大概是由于泡面的關系，我感到有些口渴，但我沒有下床去喝水，而是忍著口渴又睡到了第二天早上9點多，醒來時發現竟然不口渴了，真是奇怪。

——“我下午2點的車，中午就走……”S君在打電話。

聽到這話，我的雙眼不禁濕潤了起來。

啊，我要不要回家去呢？不行，像我這種不能和家里人打好交道的人，回去又能怎么樣呢？挨罵嗎？還是在寢室里睡覺吧，唉，就在寢室里讓一切都結束吧，等S君離開后，我看看能不能從里面把門給鎖住，可以鎖住的話就好了，就可以一直在這里睡覺了，可不能鎖住呢？該怎么辦呢？我想想，誒，可以蜷著身體躲在我和N君疊好的被子后面，他的床和我的床成90度，把他的被子放在離我床齊寬的地方，再把我的被子放在床末，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完美的死角，躲在里面是不會被宿管發現的，是個好辦法，就這么辦。

不對，我又不知道宿管什么時候來寢室，并且門沒鎖的話，他應該會覺得還有人在，然后就會馬上跑進來查看，我哪里有時間躲起來呢？那怎么辦呢？

到底樓去藏起來吧，底樓樓梯下面較為隱蔽，應該不會被發現，感覺不太好，誰能保證宿管不會到樓梯下看一眼呢？那到底如何是好呢？

在樓梯坐著，等宿管上樓時，便跑另一邊的樓梯去，他從另一邊的樓梯上來的話，我也可以從這里的樓梯口發現他，然后跑到樓下去，感覺還是不行，萬一消毒的阿姨走這邊的樓梯，而宿管走另一邊的樓梯的話，我就無處可躲了。

唉，無計可施呀，還是得離開寢室嗎？離開我又能去哪里呢？還是試一下能不能躲在被子后面吧，不行，我根本沒有時間反應，而從現在開始，一直躲在被子后面又不現實，最關鍵的還是得看門能不能從里面鎖住呀。

中午11點多，S君向我道別，然后離開了寢室。

我又躺了一會兒后，然后下床去看門，發現并不能從里面上鎖，唉，如今該怎么辦呢？一直待到宿管來把我趕走？還是離開寢室走到其它地方去？亦或是回家去？

繼續待在這里的話，無疑會被趕走，并且今天晚上就停水了，更是感覺有點勢成騎虎，可離開寢室我又能走到哪了去呢？一直走到聞所未聞的地方去，然后筋疲力盡地坐在地上，等待夜晚把我這條命取走？算了，我已經試過了，那樣子既難受，又不大現實。

所以，我還是得回家去嗎？我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和家里人聯系了，消息也罷，電話也好，都不曾回復過，看到他們發來的消息都是馬上刪除，我現在回去只有挨罵的份吧，唉，我到底該如何是好呢？

如此想著的時候，我的左眼不經意地落了一滴淚。

要不這樣吧，如果我能夠不吃不喝從J城坐火車到D城的話，就坐火車回家去吧，從昨天開始，我已經16個小時沒喝水了，但我并沒有感覺到渴，應該沒有問題吧，只能這樣了，就算不想回D城的家去，也可以回老家去呀，在老家一樣可以睡覺呀。

我快速地穿好衣服褲子和鞋，然后收拾了一下東西，看時間是12點23，腳已經恢復了一些，步行到火車站應該趕得上2點多的那躺列車，行李箱要不要帶呢？不帶，那樣走太慢了，可以坐出租車呀，嗯，確實，那樣根本不用擔心趕不上，可是，我這個人真的會招手叫出租車嗎？應該不會吧，唉，還是不帶了。

我鎖上門，離開了寢室。

我步行2個小時到了火車站，途中雖擔心可能會趕不上，但我始終沒有招手叫出租車，也沒有騎路邊的共享單車。

雖然晚上還有一趟回D城的車，但坐這一躺會好一點，并且坐晚上那趟的話，我就不會在12點離開寢室了。

我雖沒有遲到，但列車卻晚點了20分鐘，我感到一絲慶幸。

18

我百無聊奈地坐在火車坐位上，不時扭動著身體以減緩不適。唉，真的只有壽終正寢才是最不痛苦的嗎？猝死應該也不會痛苦吧，畢竟猝死是突然死亡，是沒時間讓我感覺到痛苦的，不過，猝死這種事，誰都說不準，隨機性太大了，但我這副病怏怏的身體，壽命也不會太長吧，或許也沒必要主動放棄生存吧？是這么一回事吧。

我真的要回到家里去嗎？他們看見我會怎么樣呢？

——“你喲，電話都打不通，不知道怎么搞的？真是。”會是這樣一句不甚在意的話嗎？

——“你還回來干什么？電話都打不通，什么時候放假我們也不知道，你還好意思回來？滾出去！”還是會這樣大罵呢？

不管了，大不了被罵幾句后再被詰難一陣，我就又可以像以前一樣跟個無賴似的待在家里了。

不對，我忘記了帶鑰匙呀，鑰匙落在寢室了，那怎么辦呢？到門外面時給小叔打電話喊他起床開門？好像只能這么辦了，不對，萬一他對我破口大罵，然后吵醒了兄長的話，那我豈不是又要受到兄長的詰難？那樣也太不好受了吧，不行，還是回老家去吧，誒？我好像也沒有老家的門鑰匙呀，鑰匙是放在這里的家里的，當初離開時沒有帶呀，啊，這可真是黔驢技窮了呀，所以，還是得回這里的家去吧？回老家又沒有鑰匙，唉，沒辦法了。

唉呀，好渴呀，但火車上的物價這么貴，一瓶水應該要五六塊吧，不行，我要忍到下車，火車站的水應該不會太貴，必須要忍到下車才行，這是我這個愚蠢的家伙應該得到的懲罰，可是真的好渴呀，好想喝雪碧呀，以后我一定要在網上買一箱雪碧，然后喝個夠，火車上應該也有雪碧買吧？但一罐得六七塊吧，唉，算了，話說，火車上洗手處的水是可以飲用的吧？算了，那種事我應該做不來，對了，火車上明明有供應免費飲用水的呀，有開水也有冷水，真是的，我也太糊涂了吧，誒？不對，我沒有杯子呀，唉，這可真是……

不過用桶裝泡面的盒子去接水應該可以吧？但那樣得把面餅拿出來，可拿出來的話被人看見了豈不是會鬧笑話？覺得我是個怪人？但不拿出來的話，泡面又會讓所接的水喝著有點油膩，那還是算了吧，唉，看來我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但是萬一火車站買水的店半夜關門咋辦？那不就糟糕了嗎？就買火車上的水吧？雖然貴，但馬上就能喝到呀，嗯，就買火車上的水，等下一次那個人推著車過來時就買一瓶，就這么辦。

哎～，飲料，啤酒，有需要的嗎？賣飲料，啤酒咯～。

啊，他走過了，我坐在車廂最末，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就走過了呀，算了，還是去車站買吧……

我就這樣熬過了12個小時，出車站后我立刻尋找小賣部，找到一家店后，我馬上走過去，然后買了一瓶雪碧。

啊，真是暢快呀，果然雪碧是最棒的，太舒暢了實在是！

我拿著雪碧貪婪地灌了兩口，然后慢慢地向家走去。

走到小區門外時，我呆住了，不敢進門去，我轉進了右邊的花園里，在一片陰影處坐下，而那里的臺階上恰好有一個塑料袋，我放下包，坐在塑料袋上，然后雙手戴著手套放進兜里，臉埋在雙腿上。

進去吧，都到這里了，進去了就可以睡個好覺了呀，不行，進去多半會挨一通亂罵。

——“你還知道回來？你跑回來做什么？嗯？滾出去！”

啊，又要去面對那種人類所暴露出的本性了嗎？那樣也太狼狽了吧，算了，還是回老家去吧，雖然沒有鑰匙，但應該也能進去。

我起身用塑料袋裝了一些東西，然后把包丟在花園里回到了火車站，事到如今，包什么的已經無關緊要了。

我坐在候車廳里一邊等著7點40多的列車，一邊享用著速食食品，8點20，我乘車到了T鎮。

出站后，我花了近7個小時從T鎮走到老家，我本打算乘車回老家，但我沒有現金，雖然說不定可以用微信支付，我卻還是徒步而行，我不想得到“不可以”這樣的回答，那樣還不如對車視而不見，徑直往家走來得痛快，不對，我想我只是在為我的扭捏找借口吧，唉，如果我的深沉不是裝的就好了。

我本以為這樣子就可以回到老家睡覺了，誰知我走到鄰居家附近時，發現鄰居正站在他家樓上，啊，我居然忘記了還有這一關，怎么辦呢？要回家的話就得經過鄰居家，那樣肯定會被看見，然后我就得回答那讓人厭煩的搭話，說不定他們知道我回來后還會給在D城的小叔打電話……，早知道我就繞路從另一邊回家了，唉，可現在繞路的話估計得花2個小時，太遠了，況且我已經不想再走了，還是等晚上他們睡覺后我再回家去吧，現在是3點，大概等到六七點就可以了，沒辦法，找個有陽光的地方打發時間吧。

不過幸運的是，4點多的時候，鄰居出來散步，而我也已經睡醒了，我便趁他們不注意之際跑回了家。

19

啊，總算是回到這里來了，真是費了我好大一番功夫呀。

我用身上的鑰匙去開右門上的鎖，果然，不相配的鑰匙沒能打開鎖。

我又去中門查看，發現門是從里面被栓住的，再看一眼左門，心想應該也是被抵住的吧。

果然，還是得從屋后的房頂上去呀！

我把東西放在窗戶上，然后走到了房后，看了一會瓦后，我便手腳并用地攀爬在房頂上，這是只有我才會使用的方法，由于屋子左邊的耳房房頂有一部分與地面齊高，便可以從耳房頂爬到正屋的樓上，并且我家是一棟平房，所以只須爬過耳房頂即可。

嘭～，又碎了一匹瓦，雖然我體重不到一百，但瓦已經老化，而且我對壓力的處理也不得要領，所以整個過程下來，共碎了七八匹瓦。

終于來到樓上了，樓上的這扇中門果然是關著的呀，應該也是被抵住的吧，我來試試能不能打開，先轉動外面的鐵圈，這樣說不定可以讓里面鉤著的鐵鏈掉下來，不行，轉不動，還是先把抵門的木棍弄開吧，嗯？怎么摸不到呀？啊，這進不去呀。

汪，汪，汪，鄰居家的狗向著這邊狂吠，大概是注意到了我弄出的聲響。

這可不妙呀，我說不定會被發現，我趕緊跑到一間很近的沒有門的房間里像個小偷一樣躲了起來，我聽見一聲聲腳挪步擦地的聲音，鄰居見狀跑過來查看了，不會發現我放在窗戶上的東西吧？

這蠢狗，真是煩。

怎么辦呢？門打不開就進不去，雖然可以在這個房間里睡覺，但可不怎么舒適呀，況且還有這么多灰塵。

對了，可以從這里翻墻直接到樓梯里面去呀，啊，還好這面墻修得不高，不然我應該不會發現還有這個方法吧，我已經5年沒有翻過墻了，所以對于這類事已經遲鈍了嗎？

我翻過了墻，然后下樓去臥室，我看見了那熟悉的每一樣東西，桶、作墊子的書、扣在大黑桶上的簸箕、有鐵楔子紋路的石頭墻、鋪在床上的那張木層板、還有裝在大塑料口袋里被竹席卷著的被子……

對了，我得去看看窗戶上東西還在不在，我走到一面墻后，然后探出腦袋去看窗戶。

啊，還在，沒有被看見，要是被看見了的話就只能主動現身去拿了。

我把東西拿進屋里，放在了涼板上，思考了一會兒后，我打開了左門，然后去廚房提了兩桶水放在臥室外，關上門，我又把另一間臥室的燒水壺拿到了這邊臥室，最后把涼板上的東西也拿到了臥室。

將臥室的東西簡單收拾后，我跑到樓上去拿了一件舊衣服擦木層板上起的霉，擦得差不多后我把竹席放了下來，我用熱水簡單洗漱，然后到床上取出了大塑料袋里枕頭和被子，將床鋪好后我便睡下。

但我怎么也睡不著，我便玩手機將時間從7點左右打發到了11點多。

第二天早晨醒來時，是9點多，晚上7點多醒來時，我起來吃了一個面包，然后玩手機打發時間到了12點多，接著又睡下了。

第三天中午，我到樓上曬太陽，我坐在凳子上看著手機屏幕中的自己，其中的我滿臉散落著白色的小皮屑，頭發一撮撮地耷拉著，稍藏著的額頭上滿是細小的皺紋，兩眉下淺陷著一雙暗淡無光的眼，兩眉間則微凹著兩條豎紋，粗糙的臉上隆起粗糙的鼻子，鼻子下面則垂著近半公分的胡須，而緊挨著胡須的，是一雙表皮干裂的嘴唇。

想不到我已經落到這步田地了，沒錯啊，如今的我也談不上幸與不幸了，我活著，既不為自己，也不為他人，我活著，僅僅是因為懦弱，我害怕死亡所帶來的痛苦和折磨，所以便一直懦弱地茍延殘喘到今天，我不具備作為人應擁有的最基本的東西——真正的世人的心。

唉，還會不會有第20節呢？明天？今天？或是不會再有了呢？

我說不好，不過，在今后的時間里，我大概還是會像只老鼠一樣茍且偷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