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縣衙后院書房內，王如春拿著一本書在那看，只不過他眼神渙散，心思早已經神游天外。

他知今日是官匪勾結一起襲擊前山寨的日子，此番領兵動手的是本縣守備千戶陳繼雄，他知道陳繼雄是個有本事的，因此才在上官面前推舉他做這件事。

但這事可是殺頭的禍事，但有錯處，他就只能一根繩子吊死在縣衙，免得生不如死。

縣衙外，黃志明跌跌撞撞的走了進來，衙役們驚訝萬分，連忙噓寒問暖，上前攙扶。

但是失魂落魄的黃志明根本顧不上理睬他們，只是一股腦的往后院里走。

正在書房里看書的王如春被嘈雜聲驚醒，他手一抖，書本直接掉在地上，原本一塵不染的書籍沾上了灰塵。

以往，王如春對待書本珍惜異常，一旦有空，就會拿著書本晾曬，時時清潔，以免發霉被蟲咬，現在他已經顧不上了，就連踩了一下書封都不知道，急忙跑了出去。

他一見到失魂落魄的黃志明，那一瞬間，兩人對視，事情的結果已經不言而喻，驚恐，憤怒，疑惑等等情緒來的太快，他一時間受不住，直接翻了一個白眼，直挺挺的載到在地。

衙役們沒來得及反應，眼睜睜看著王如春磕在地上。

黃志明驚呼一聲，衙役們如夢初醒，連忙上前扶起王如春，聽到響動的女眷也走了出來，如花似玉，身材婀娜多姿的侍妾驚聲尖叫，哭鬧起來，這后院瞬間亂作一團。

好在黃志明還算清醒，連忙派衙役去叫郎中，又讓那侍妾帶路，衙役們抬起王如春送去臥室。

片刻后，在郎中的治理下，王如春悠悠醒轉，他一睜眼見到黃志明，臉色瞬間憋紅，黃志明立刻揮手，讓侍妾，郎中退下。

王如春一把抓住黃志明的手，低聲急問道：“近四千人輸了？”

黃志明有些苦澀，但還是說道：“我族人親眼見到了海盜一路狂奔到關閘逃走，張之元親自追到海邊，陳繼雄不見人影，不論戰死還是被抓，你我逃不了干系。”

王如春直覺破防，嚎啕大哭道：“我寒窗苦讀十余年，這才中了進士當了官，這才幾年啊，這富貴就成了云煙？”

黃志明更慘，他乃本地望族，他這牽扯進去，全族都完蛋！

他強撐著說道：“王縣令，你先別急著哭！我再去找張參將談談，不管什么代價。”

王如春止住哭聲，問道：“可有把握？”

黃志明咬牙切齒道：“不行也得行！”

他立馬離開縣衙，讓人抬著他跑去前山寨，香山縣距離前山寨百二十里路，他是連夜趕往前山寨。

……

前山寨，張之元正看著傷亡報告，此番戰死士卒十五人，分別被倭寇火繩槍打死八人，箭矢射殺四人，白刃戰戰死三人。

什長兩人，一人被倭寇射中面門，一人被流彈擊中脖子。

受傷者三十七人，輕傷二十八人，重傷九人。重傷里有殘廢四人，傷好后也只能退役。

張之元看了下名單，說道：“明日讓那些犧牲的將士家眷來領撫恤金，以后每月給犧牲將士家眷提供米五斗，肉十斤，鹽兩斤，油三斤。各級軍官在這個份上加三成。”

朱文斌從記下張之元的囑咐，問道：“將軍，殘疾者呢？”

“殘疾者，根據殘疾程度發放補貼，四級殘疾每月補貼銀五錢，米三斗，肉五斤，鹽一斤，油一斤。三級加一倍，二級加兩倍，一級按照在役將士標準提一級。”

“這個一級殘疾就是不能或基本上不能完成日常生活活動，另外還有其他方面的殘疾，比如四肢癱瘓或是截肢，或者聽力，視力出現問題…

這個二級就是能夠部分完成日常生活活動，比如拇指伴有食指斷指，或者三肢，或者聽力受損，視力受損…

三級基本上能夠完成日常生活活動…四級只有單獨一項輕度殘疾…”

朱文斌一絲不茍的將張之元說的標準記錄下來，不過他下意識算了算，說道：“將軍，按照您的補貼標準，我們的錢很快就會用完。”

張之元聞言大笑，他敲了敲桌子道：“別擔心錢的問題，這一次我要是不跟他們敲骨吸髓，那我這一仗白打了。

朱先生，記住了，這一仗是我們在廣東的立身之仗，自今日起，廣東官員聽到我的名字都得抖三抖！”

說話間，牛大力在外喊道：“將軍，卑職牛大力求見。”

“請進。”

牛大力走了進來，拱手行禮道：“將軍，卑職已經審查了俘虜，那些賊寇都招了，他們有二百多人是萬山群島的海盜，另外一千多人俘虜來自附近的衛所。

他們說領頭的是香山縣的守備千戶陳繼雄，就是被卑職俘虜，現在還在昏迷狀態的那個頭目。”

“好，好的很！”張之元氣急而笑，“就是這幫蛀蟲，才導致大明糜爛至此，看看廣東的官紳們，為了錢竟然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我要是不敲骨吸髓，我就對不起這片土地上的百姓！”

牛大力又說道：“將軍，有個是東澳島劉香的手下小頭目，他說他還看到了佛郎機商人找劉香。”

張之元大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喝道：“好膽！這幫西夷人真是目無王法！

牛大力，去告訴弟兄們，明日集合，前往香山澳興師問罪，另外派哨騎通知陳睿聰，讓他率領水師主力包圍香山澳！

呵呵，我到要看看在我的大炮火槍之下，這幫佛郎機人拿什么在我面前囂張！在香山這地方，不允許有比我更囂張的人！”

牛大力頗為激動，他在知道這一次是被自己人聯合外人欺負了一把，原本想著張之元會息事寧人，現在一看，將軍護犢子，太爽了！

“將軍威武！”牛大力拱手行禮，“原本卑職還憋屈得很，現在爽快了！卑職代弟兄們多謝將軍！”

張之元笑罵道：“你當本將是什么人？我爹可是英國公，大明第一勛貴，向來只有老子欺負別人，現在還能讓別人欺負？

以后只要你們辦事有理，被人欺負了就找我，我帶你們討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