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馬世柏的指引的方向,江少成和江宏偉來到了一個較大的院子。
“孫美華、孫美銀、陳家勝、譚成貴,”江少成大聲喊,“在家沒有?”
“哪個?”從一家門里傳來答應聲。轉眼,陳家勝從屋里走了出來。
“是少成哪?”陳家勝和江少成打招呼。
“你啷個還在搞哎!”江少成皺了皺眉。
“哪個說的?”陳家勝大聲問。
江少成:“你不要問哪個說的,我們既然在找你,肯定有根據?!?
“我沒有再砍了?!标惣覄賵詻Q否認。
“我給你說過,下不為例,為什么不聽呢?”
“完全是誣陷!”
正說著,另外一個壯男人也從自己的房子里走出來。壯男人一米七0左右,滿臉橫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茬。
“你是哪個嘛?”江少成文。
“你問我,”壯男人說,“我還要問你呢?!?
“我們是林場的護林員。”
“你們來這里做啥子嘛?”
“清料。哎,你叫啥子名字嘛?”
“譚成貴?!?
“也有你的份!”江少成指著譚成貴說。
“啥子有我的份羅!”譚成貴大聲說,“你說我有份我就有份哪,證據呢?”
“證據我們自然有?!苯俪牲c點頭。
譚成貴:“有就拿出來噻!”
江少成:“我們先不拿出來,就是想看看你們是啥子態度。”
譚成貴:“啥子態度呢?有證據我們就承認,沒有證據我們就不認賬!不用搞這一套,我們又不是被嚇大的!”
江少成:“我們也不是要嚇哪個,查處偷料行為,這是我們的工作?!?
譚成貴:“你各自工作噻!”
“我覺得,”江少成有點不滿,“態度還是要端正點?!?
“你的意思是,”譚成貴瞪著眼睛,“我沒有偷料,也要承認羅!”
江少成:“偷料沒有偷料,你自己心里清楚?!?
譚成貴:“我不清楚哎!”
江少成:“還要咬卵犟!”
譚成貴:“你嘴巴放干凈點,啥子咬卵犟?你沖,我比你還沖!”
“你想做啥子嘛?”江少成也毫不示弱。
“老子想打人!”
“啷個打嘛?”
“隨便啷個打都可以!”
“恁個,”江少成指著譚成貴,“你覺得你兇,我們單挑。”
“單挑就單挑,”譚成貴犟著脖子,“我還怕你呀!”
江少成:“先把文書寫好,打死打傷互不負責!”
“我給你寫個卵文書,”譚成貴不以為然,“要打就打!”
說話間,從周圍屋子里出來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江少成知道這種場合對自己很不利,打都是說說,真正的傷害還是名聲和威信,于是他準備撤退。
“你們不怕我,”江少成撂下話,“總有你們怕的人!”
“你去喊來就是哎,”譚成貴揚揚手,“我們每天都在家里,我們等著!”
“好嘛!”江少成點點頭。然后,就和江宏偉離開了院子。
江少成心里確實是想去搬救兵,但他還有一點工作要做。剛才馬世柏說長幫嶺有買家,江少成想先去那里看看。長幫嶺屬于青杠鄉,在白鶴鄉的下面,縣城的邊上,是所謂的“矮山”。江少成也聽說過,很多人在國有林偷了料,經常賣給矮山的農戶,再由矮山的農戶賣給城里人。
兩個人一路打聽,然后追查到了一個院子。還沒有走到院子,江少成就聽到了“嚓嚓嚓嚓”的改料聲。
這個院子就是一個木材加工點。所謂“改料”,就是把木棒鋸成一公分左右的片料?,F在人們做家具時,片料是主要的原材料。
改料是一種常見的木材加工過程。兩根木棒交叉,然后再用一根撐棒撐住,就組成了一個簡單牢固的三腳架。這樣的三腳架一邊一個,這就是承料臺。改料的時候,先用墨斗在木料上一公分一公分地彈好標線,把木料放在承料臺兩邊的叉口,用爪釘固定住。然后,兩個人就用一把接近兩米長的鋸子來回推拉,把木料一片片地鋸下來。這是一種比較費體力的活路,從一根兩米長的木棒改一塊片料出來,至少需要10分鐘。
改料的人一個比較年輕,30來歲,一個年齡大點,大概40出頭。江少成走到壩子上,示意兩個人停下。然后,向他們介紹了自己的身份。
“你們這木料有沒有砍伐手續?”江少成問。
“那沒有哎!”年輕人回答。
江少成:“我們懷疑這些木料是從白鶴國有林偷的哎!”
年輕人:“你說是從白鶴國有林偷的,有啥子證據呢?”
江少成:“證據的事情我們放在后面說,你們曉不曉得,如果沒有砍伐證,你們也是不能加工木材的。”
“如果我們違了法,”年輕人不以為然,“自然有人來管。”
“因為這料涉及到白鶴國有林,”江少成強調說,“我們也有權管?!?
年輕人沒有再說話,然后兩個人繼續改料。那意思是說,我懶得和你說,我就看你怎么管!
“好嘛,”江少成對年輕人說,“我們只是問問。”
說畢,江少成和江宏偉就離開了院子。然后,兩個人直奔縣城而去。這里已經是城郊,到林業局也就大半個小時的路程。兩個人來到林業局,找到江少華,把情況向他進行了說明。江少華又給分管領導做了匯報。在領導的安排下,林業公安科調派了包括江少華的3個人,然后大家乘坐吉普車前往長幫嶺。
把車停在公路上,然后走了20多分鐘山路,一行人來到了剛才改料的院子。兩個人還在改料,他們也沒有想到江少成會殺回馬槍。看到林業公安科也出動了,兩個人已經沒有了剛才的硬氣,精神上一下子就蔫了。
江少華向兩個人介紹了有關的法律和政策,對兩個人曉之以理。
“如果能夠檢舉,”江少華說,“你們的處罰肯定會輕一些?,F在我們只是把你們當買家,這和賣家的性質大不相同。對于濫砍濫伐這種行為,國家的制裁是比較嚴厲的。大致來說,可以分為三個檔次,第一檔是一次性砍伐3個立方以上的,就可以判刑。第二檔是一次砍伐1個立方以上,3個立方以下的,可以罰款和拘留。第三檔是一次性砍伐1個立方米以下的,主要是警告和罰款。至于怎樣處理,就看你們的態度;態度好,我們可以輕罰或者不追究,如果不老實,那我們就只好依法辦事了。你們聽明白沒得?”
“聽明白了?!蹦贻p人點點頭。
“要把利害關系想清楚,”江少成繼續啟發,“你們包庇他們對你們沒得啥子好處!你叫啥子名字?”江少華問年輕人。
“我叫馬世金?!蹦贻p人回答。
“你呢?”江少華又問中年人。
“我叫譚洪勇?!敝心耆嘶卮稹?
“劉新源、高建行,”江少華招呼道隨性的工作人員,“你們給他們每人做一個筆錄。”
“好的?!?
“我給他做,”劉新源指著馬世金,“你給他做?!眲⑿略粗钢缸T洪勇。
“好的?!备呓ㄐ姓f。
為了防止串供,劉新源在一邊,高建行把譚洪勇領到另一邊。兩個人從各自從提包里拿出一個文件夾。打開文件夾,里面有一疊公文紙。公文紙上面已經印好了一些程序性詢問的內容。兩個人開始做筆錄。
看到事情一本正經地進行,馬世金、譚洪勇也只能老老實實地交待。他們供述了知道的事實,檢舉了賣木料的人。盜伐者正是躍進村的孫美華、孫美銀、陳家勝、譚成貴等人。幾個人在最近1個月內,在這里一共賣了16根木料。兩個人檢舉的內容基本一致。
在做筆錄的時候,江少華、江少成、江宏偉對壩子的木料進行了清點、照相和登記。
等筆錄做完,一行人就準備離開了。
“你們也看到的,”江少華對馬世金和譚洪勇說,“我們并沒有深挖;如果深挖,我們就要對房屋進行搜查,所有的木料都要登記;如果拿不出來砍伐證,那就脫不了爪爪哦!你們也要理解,我們端了這個碗飯,必須要做一些事情。現在的形勢你們都看到的,濫砍亂伐現象很嚴重,如果不嚴厲打擊,國有林的樹就要被砍光了!現在我們去處理賣家,你們事過后再說。不過,我可以給你們吃個定心丸,你們態度比較好,就是要處理,也很輕微。”
“謝謝!”馬世金打了一個拱手。
一行人離開院子,向白鶴鄉場進發。公路到鄉場后就不能再往前走了。江少華讓駕駛員把吉普車停在糧站的壩子上。這個時候已經是下午1點多鐘了。他們在鄉場找到一家食店吃了飯,然后就趕往堰塘坎。
一行人首先來到孫美華和孫美銀家,給他們交待了政策。孫美華和孫美銀看到這個陣勢,也有點心虛。在江少華的宣傳、教育和啟發下,兩個人承認了偷樹的事實。工作人員給兩個人做了筆錄。
然后,一行人又來到陳家勝和譚成貴家。
“現在,”江少華對兩個人說,“你們也不要再嘴硬了。你們知道,我們是不打沒有準備之仗的!明說,就憑我們現在掌握的證據,就可以對你們進行處罰了!但處罰輕重,就看你們的態度。陳家勝,你先說,一共砍了幾根?”
陳家勝:“我只砍了2根?!?
江少華:“譚成貴呢?”
“我也差不多?!?
江少華:“差不多是好多嘛?”
譚成貴:“兩根噻。”
然后給兩個人做了筆錄。
最后,江少華把孫美華和孫美銀喊過來。
“根據我們掌握的證據,”江少華顯得很自信,“最近1個月,你們至少砍了有16根樹哦!”
“是哪個砍的哪個承認!”譚成貴嘟囔說。
“我敢肯定,”江少華盯著譚成貴,“你們實際砍的樹比你們承認的要多得多!算了,”江少成大手一揮,“不承認就不承認吧,我們把事情簡化一點,就按你們承認的來進行處罰。一根料,現在的價錢算15塊,按照《森林法》的規定,罰款是3-10倍。我們不說罰3倍,也不說罰10倍,我們取個中間數,罰5倍,一根就是75元,兩根就是150元。你們還有啥子話說?”
“你也是本地人,”譚成貴對江少華說,“你也知道,哪家有好多錢嘛!如果有錢,我們還去偷??!”
“恁個罰,”陳家勝也哀嘆,“我們有點遭不住哎!”
“我們辦案有個不成文的規定,”江少華警告說,“如果不認罰,不當場兌現,那就只好請你們走一趟哎。到我們林業公安科,那里有專門的房間供你們休息,然后我們再慢慢來說,講理可以,講法也可以。如果你們還狡賴,那結果就無法預料了,可能是罰款,可能是拘留,也可能是判刑。我們移交給檢察院,讓他們提起公訴!不是我嚇唬你們,這樣的案件我們辦的又不是一件兩件;要說兇,你們根本打不起度數哎!到了那一步,我是想包庇你們也包庇不了了,國家的法律不是兒戲!我們也比較忙,你們好好想想吧!不過,正因為我是本地人,都是鄉里鄉親的,我也不想整大家,所以,我提醒你們,頑抗沒有意思!”
“能不能再少點?”陳家勝請求說。
“是哎,”孫美華說,“都是被生活逼的。如果哪里能夠找錢,我們還去偷啥子樹嘛!”
“少點吧?!睂O美銀說。
“嗯----我也知道大家的難處,恁個行不行,在150元的基礎上把零頭抹了,每個人100元!”
“就50吧?!标惣覄僬f。
“哎----”江少華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我再退一步,75元!”
四個人很快湊齊了罰款交給了林業公安科工作人員。工作人員收了錢,開了收據。
在處理的時候,人們一傳十,十傳百,大院子的人都紛紛前來看熱鬧。江少華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宣傳機會。
“大家知道,”江少華面向群眾,“‘改革開放’前,那個時候是大集體,一年忙到頭、苦到頭,也分不了多少糧食,每家每戶都非常困難。現在國家政策好了,把田地和山林都分給了大家,大家能夠吃飽穿暖了。這個時候,我們還是要心有國家。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是國家的就是國家的。林木是國家的重要原材料,造紙、建材、家具等很多地方都需要,樹木還具很好的防止水土流失的作用,這個我們大家都是直接的受益者。雖然現在大家的經濟基礎還比較薄弱,但我們每個人心里還是要有個底線,要有愛護國家財產的意識。好了,響鼓不用重錘,一句話:要遵紀守法!就這樣,都散了!”江少成向大家揮揮手。
大家紛紛散去。
“日媽說得好聽!”譚成貴嘟囔道。
“羊毛出在羊身上!”陳家勝低聲說。
“拿去抓藥吃!”孫美銀說。
江宏偉就站在幾個人的旁邊,聽到幾個人這樣說,江宏偉睖了他們一下。
“你睖啥子睖!”譚成貴也睖了江宏偉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