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和尚住在一個風景秀麗的地方。
當凌遠趕到那附近的時候天已經開始亮了,他在村子里隨便找一個人問了一下,那人指著遠處的山峰告訴他,老和尚就住在那半山腰的破廟里。
“謝謝!”
凌遠禮貌的道謝,正準備回去車里,那個村民又好心的問道:“不過,老和尚可是輕易不見外人的,您大老遠的,這是從哪來?”
凌遠笑笑說:“沒事,心誠則靈,心誠就是佛祖轉世也會見的。”
村民憨厚的摸摸腦袋,笑著說:“嗯,您要真有什么難處,他倒是會見的。”
“好的,謝謝你了,我確實有些急事,告辭了。”
凌遠再次道謝,折回車里。
他并不知道天亮了對惜若有什么影響,以以前的“常識”來說,鬼都是怕見光的,所以,他想盡快的找到那位大師,讓他來處理。
車子自然是開不到山上去的,司機早就不想再往前開了,山路當然比不得城里的大馬路,路很窄不說,路面也不平,勉強又開了一點,司機便停了下來,凌遠也不為難,負了車資,便徑自向山上走去。
一夜都沒有休息,他也是六十多歲的人了,雖然平時覺得身體還算健康,但這樣奔波以后,又要走那么遠的山路,而且從昨天中午以后,就沒有吃過東西,走到一半,他就開始覺得眼冒金星。
看看手里的提包,一路上里面沒有一點動靜,他心里不免有些擔心,可是想起小志說過,這林惜若正是因為被人封印了,靈魂無法消散,所以才成了女鬼,這么說她應該是不管怎么樣也不會魂飛魄散的吧?
他還沒有聽到老和尚的自然輪回之說,不知道當一個人的身體死去的時候,魂魄并不是真的被捉去地府,而是自然的散去,也就相當于我們平常所說的魂飛魄散,等到恰當的時機,自然會再聚攏來成為靈魂,伴隨著一個生命的降臨而生。
他此時擔心的是這漸漸亮起來的天色,會不會傷到惜若的魂魄,從最初對“女鬼”的本能的戒備和反感,到現在他對惜若也是出于本能的憐惜。
那樣一個與人無害、與世無爭、身世凄慘、楚楚可憐又美貌善良的魂魄,不由自主就讓人心生憐惜。
凌遠一只手抱著皮包,一只手不時的抓著路邊的樹條枝呆,咬著牙步履蹣跚的一步步往山腰爬,就在他漸漸感覺不支,再次仰頭看向那個現在已經隱約可見的破廟的時候,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他的視線。
“誰?”
凌遠本能的后退一步,因為正處于山坡處,險些滑倒,那人忙一把將他扶住,和善的說:“施主小心。”
聽到這句話,再看清楚了來人,凌遠不由大大的松口氣。
面前這個一身玄色和尚袍,白眉白須,頭頂上亮光閃閃的老人家,想必就是小志他們所說的大師吧?
他抹一把額上的汗珠,喘息著說:“您就是大師嗎?”
“正是老和尚,施主辛苦了。”
老和尚微微一笑,似乎知道他的來意,不等他說話,便回身說:“請隨老納來。”
凌遠不由怔了一下,看來這老和尚真有幾分道行?
來不及多想,他跟在老和尚身后,緩步向寺廟走去,心里漸漸升起希望,如果真是位世外高人,那小志看來有救了!
想到這,他不由問道:“大師知道我為何而來?”
老和尚緩緩回過身來,微笑著說:“施主不必憂心,吉人自有天相!”
“這么說小志會沒事嗎?”
凌遠急切的問道。
他最最擔心的,還是凌志,他唯一的兒子,也是他生命的延續……
老和尚轉過身去,繼續前行,看著晨霧中靜寂的山林,悠然道:“清者自清,何須煩憂。”
對于他這樣的說法,凌遠頗不贊同,他依然擔憂的說:“可是,這世上的冤案卻不是一件兩件,如果破不了這案子,找不到真正的罪犯,小志就很有可能成了替罪之羊!”
老和尚沉吟不語。
凌遠的擔心更甚了,難道連這個通神靈的大師也沒有辦法?他剛剛放下的心又提了起來……
“大師?這事該怎么辦?”
“施主,恕老納不便多言,凌志小施主的劫難,沒有別的化解之法,只能以靜觀動。”
“您的意思是,靜等警方破案?可是現在警方完全無能為力!”
“這確實不是警察能破的案子,但是,自然有人能破。”
凌遠暗自心驚。
從始至終,這個老和尚都沒有問過他半句有關來意,或者有關小志的情況,但看起來對一切事情似乎了若指掌……
是他故弄玄虛?還是真的神通廣大?
凌遠不由在心里打了個問號。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已經來到破廟。
廟門都已經破敗不堪,勉強支撐在那里,里面更是殘缺不全,各路神仙也是缺胳膊少腿,甚至連腦袋都不知去了何方,只有主廟里的如來,依然微笑端坐,手呈拈花狀,笑看世間。
“大師何不向政府申請把這里稍做維修?”
凌遠環顧四周,問道。
老和尚淡淡一笑:“修得再富麗堂皇,終究還是會破敗,又何必勞神勞力去修?”
“大師真是超脫!”
凌遠感慨的說,再次看向老和尚,他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都顯得那么超然,超然的讓人感覺不那么真實!也就不免會生疑。
老和尚即不解釋,也不謙遜,而是轉而看著他的皮包,伸出手來說:“施主可以交給老納了吧?”
凌遠再次驚訝。
這大師不僅知道他的來意,甚至知道林惜若的魂魄在皮包里?
他忙上前一步小心的遞過去,說:“自然,正要勞煩大師!”
老和尚一手拎過皮包,單掌立胸,對他微微鞠一躬,說:“施主稍候。”
便匆匆向后院而去。
所謂的后院,也只是有一段半人高的矮墻相隔,里面有幾間廂房,相必以前是僧侶們住宿的地方,如今也是殘破不堪,關不牢的木門不時被山風吹得“咦咦呀呀”作響。
凌遠看著老和尚進了其中一個房間,不一刻,便再次出來,手里還是拿著他的皮包,但想必,惜若的魂魄已經不在其中……
這個和尚,這座破廟,都給他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無法分辨這種感覺是好是壞,是善是惡,只是忽然覺得這前大半生的際遇都象一場夢,站在這里,站在這空洞而蕭條的破廟的殿堂里,卻似乎忽然夢醒,不知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