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的路上,盡管因帶著碧小泉增加了負重而使得臉色愈見蒼白,唇線也抿的越來越緊,但夙源仍不忘隨時銷毀著碧小泉留下的記號和腳印,也沒有再吐過血。
只是這樣的情景落在碧小泉的眼里,卻不禁更加地擔心,好幾次,她都想提議自己下來走,好多少減輕一點他的負擔。可腳底的血窟窿卻提醒她如果堅持要自己走的話只會越發地拖延時間,而從夙源每做一件事都用最極快完成的速度來看,他們現在顯然耽誤不起任何的時間,哪怕只是一分鐘。
不過,幸好夙源帶了一顆能照明的珠子,至少路上不會磕磕絆絆,也不會迷路,沒一會他們就返回到三叉路口。夙源這才放下碧小泉讓她在明處留下腳印,毫不停留地選擇了較小的那個洞穴,然后謹慎地在沿途找到一處亂石堆,解開她臂上的一處穴道令鮮血滴落,制造出她在這里摔跤的情景。
碧小泉默默地配合著,心頭的疑惑卻越來越濃。
首先,那些鱷魚是軒轅真魔化的可能性極小。
因為,第一,軒轅真魔化過的所有動物外型上都會變異,而且更方面能力都會極大增強,同時十分靈活。而她所見到的那些鱷魚身軀不過普通而已,且除了力氣超大之外簡直笨拙無比,感覺更像是初學者的偽劣作品。第二,所有被魔化的動物都有生命時限,到了一定的時間就會因為生命力被徹底透支而死亡,而魔化動物也是需要耗費魔力的,不到需要的時候,軒轅真不會白白地浪費自己的魔力,而這些鱷魚卻被關在結界里什么用場都沒派上。第三,如果這些鱷魚真是出自軒轅真之手,那么身為木華城弟子的夙源的第一個選擇應當便是通知木喬京和其他人,以便立刻消滅它們,大可不必如此麻煩地為她掩飾。
那么,既然不是軒轅真所為,又會是誰把這些魔化的鱷魚關在地穴里呢?又有著怎樣的目的呢?
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還不長,所認識的人不過寥寥十多人,根本沒法排除嫌疑人,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個人夙源一定認識,而且很可能還知道對方的目的。
“你認識那個人是不是?”碧小泉忽道。
“不要自以為是地推測任何事情,除非你已經活厭了。”夙源忽地抬頭,眼神凜冽如寒刀。
“你認識他。”這一回,碧小泉直接用十分肯定的陳述句,并且絲毫無懼于他的威脅直接迎上他的銳利。她知道自己這樣很危險也很幼稚,可不知怎地,從他回頭來帶她走的那一刻起,她突然再也不害怕眼前這個把自尊和驕傲看的比生命還重要的男人,更不相信他會真的殺她。
有些男人看似外表冷酷無情,但心中卻自有一桿道德秤,不會隨意地踐踏人命,她相信,他便是這樣的男人,因為哪怕是那一次,他其實也不曾真下殺手。
夙源的回答是直接扣上她的咽喉,可正如她莫名堅信的,那曾經帶給她無比死亡恐懼的手指并沒有收緊。
“不要動不動就用這么老套的一招。”碧小泉輕而易舉地就扳掉他的手指,同時毫不客氣地沖他翻了個白眼,“給你個建議,倘若你要殺人,最好直接用刀子,這樣會省力氣地多。”
“別以為我真不敢動手。”夙源的黑眸中閃過一絲惱羞成怒,手掌陡然握緊。
“你當然敢,可是你不會,至少現在不會。”碧小泉干咳著調整了一下嗓音,見好即收地轉開話題,被一大片干燥淤泥包圍的眼珠子黑溜溜地四下轉動,“你不是要帶我去見木清華么?”
夙源哼了一聲,忽然毫無預兆地拉起她那只受傷的手臂猛地在石頭上一蹭,尖銳的石片頓時將碧小泉原本就已受傷的手臂更是掛的血肉模糊,疼的她本能地就要慘叫,卻被一掌捂住了口鼻:“女人,自作聰明是要付出代價的。”
說著,另一只手突在空中劃了半個圈,這才放開了手掌,黑眸中仿佛都是嘲弄和不屑:“現在,你可以尖叫了。”
“哦,是嗎?”刮骨般的疼痛將碧小泉刺激地差一點就要當場昏眩,可深藏在骨子里、每次面對夙源的時候都會冒頭的驕傲,卻讓她硬是咬緊了嘴唇拒絕發出哪怕一聲的呻吟,甚至等到那一陣劇痛稍稍過去,還挑釁地抬高了下巴借以掩飾馬上就要溢出眼眶的淚水,“只有這么一點血肉怕是不夠吧?要不要在背上再來一下,這樣會更像些。”
“你……”
見她不但沒有充滿仇恨地瞪著自己,反而滿是不肯服輸的倔強,還一眼就看穿了他如此做的目的,夙源的譏諷頓時凝滯,變成了一種復雜的光芒。但隨即,他就錯開了眼,不做任何解釋,也不給她再次止血地就拖著她繼續行走,任憑她的鮮血如注般一路滴落,索性徹底做一個真正鐵石心腸的魔鬼般。
碧小泉咬著牙,踉蹌著跟上他,理智反而因為太過劇烈的疼痛而更加清醒,更加堅信鱷魚洞背后的那個人必定和他有著相當深的關系,而且令他十分的忌憚。不然,他的動作不會這么快速,像是生恐那個人隨時都會突然出現一般地分秒必爭,更不會為了不留下更可怕的后患,而不惜用如此殘暴的手段折磨一個已經受傷的弱女子。
莫名的,她就是相信,這樣一個高傲的男人,要他殺人也許根本就不會眨一下眼睛,但欺凌一個弱女子卻絕非他的強項。只是,就算泥人也會有三分性子,她既然已經被迫付出了這么多的代價,就別想讓她罷手。
行,鱷魚洞的秘密他可以不說,但走著瞧,她碧小泉一定會親自把它查出來的。
不過,精神可以頑強,血肉構筑的身體卻不會因人的意志就變成堅強地鋼鐵,碧小泉很快就因流血過多和極度的疲憊而越來越虛軟,若不是因為右臂始終被夙源牢牢地抓住,不時地被強行輸入一絲靈氣支撐,她早已不知要昏倒多少次了。
而夙源的情況也并不樂觀,但終于,他們還是看到了木清華。
這個總是衣著亮麗俊美出塵的少年,此刻正毫無知覺地靠著一塊石頭,身上的碧衣早已被青苔和泥濘沾染,而且破了好幾個口子,素來梳理地十分整齊的黑發也有些凌亂,額頭上更是凝結著一團血跡,還有幾道已干枯的血痕從發際一直蜿蜒在左臉之上。
但饒是如此狼狽,木清華那清俊脫俗的美貌卻沒有受損多少,反而更添一股令人憐惜的味道,讓人不由感嘆美男子畢竟是美男子,不管怎么落魄都依然只會是別樣動人。
當然,眼下碧小泉可沒有任何心情欣賞睡美男的姿態,而是忙緊張地想要跑過去:“清華少爺……”
“等一下!”夙源一把拉住她,本是黑白分明的眼睛里血絲隱隱,卻仍發出不容反抗的霸道銳利,命令道,“記住,等會他醒了,你就說是你一個人發現了他,絕不能告訴他事情的真相。”
“你要扔下我們?”碧小泉吃驚地道。
“他沒事,只是掉下來的時候無意中撞到了頭一時昏迷了而已,等他醒來,自會有辦法出去,你只要別讓他走剛才那條路就行。”夙源沉著聲再次囑咐,“記住,什么都不能告訴他。”
“可是……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你只要按我說的去做就行。”
“但他是木華城的未來靈主,他有權知道木華城里有魔魅。”
“木華城的事我們自會處理,不需要你操心。”
“你……”碧小泉瞪著他,恨的想咬牙,“我當然不想操心,可現在一切都已經和我有關,就算我不想操心,我就能逃得掉嗎?”
“那是你的事。”夙源無動于衷地松開手,目光陰沉地道,“把衣服脫了?”
什么?碧小泉一時轉不過彎來,本能地漲紅了臉抓住領子護在胸前,卻見夙源的眼神輕蔑地在她身上一掃,冷聲道:“把我的衣服還給我。”
他那是什么眼神,是鄙視她沒有身材嗎?真是瞎了他的狗眼!本姑娘在高三的時候就已經被譽為魔鬼身材了,他居然敢瞧不起!
去他的見鬼衣服!碧小泉氣得一把扯下身上的白衫,卻沒考慮到過了這么一會,那外衣早和自己的血肉粘在了一起,這一猛拉,無疑又是一次凌遲般的受刑,疼的她再次像蝦般弓起了身子痛吟了一聲才勉強地熬過這陣痛楚。
他媽的是誰曾經說過,痛啊痛啊地就習慣了?回家后一定要找出那個家伙來,讓他也嘗嘗這個滋味。強忍著已經沖上眼睛的淚水,碧小泉顫抖著一把將血跡斑斑的白衣扔向夙源,無意中正遮住他一直拿在手中的那顆會發光的明珠。
光芒被罩,四周頓時陷入一片昏暗,只余極淡的輪廓。再一定睛,卻見洞穴內悄然無聲,哪里還有夙源的身影?
碧小泉本想大喊,讓他起碼把那個照明的珠子留下來,但隨即明白如果真留下那顆珠子,先前那家伙所苦心布置的一切還有她的痛苦可都白費了,不由極為郁悶地吐出了一口氣,小心地摸索向木清華的輪廓。
幸好,不遠處就有一株發著熒光的鐘乳石,雖然微弱,卻無需她再費心解釋為什么能看到木清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