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時日，在下與通明師兄聯手，誅殺黑袍鬼物和虎妖于楓葉林。”
“二十日前，在下夜間修行之余，從更夫口中聽聞鬧鬼之事，于一民巷誅殺白衣女鬼。”
“昨日白晝，在下與玉璣子道長聯手，誅殺噬心尸魔于本縣劉府。”
“今日午夜，在下路遇黑甲鬼物，誅殺于城南外五里處。”
王騰心念一轉，將自己近日來所誅殺的青光鬼王部署一一道來。
除了血色陰靈一事有所隱瞞，他就連白衣女鬼都算在了青光鬼王麾下。
城隍起初還聽得津津有味，可越往后聽下去面色越是發青，目光怔怔地注視著王騰。
虎妖和黑袍的事情城隍自然知曉，但那件事并不在幽冥司的管轄范圍，全由陽間縣衙統管一應事宜。
通明道人還為了黑袍一事來過幽冥司，卻被城隍以其他理由搪塞了過去。
至于王騰后面所說的這幾樁事件......
“青光那廝麾下的七鬼將，竟然被你一人殺了近半，這個仇恐怕是結大了啊！”
城隍緩緩收回驚訝的目光，也未對王騰的行為予以評價，反倒是莫名其妙的提點了一句。
“城隍大人的意思是？”
王騰心中一緊，連忙拱手問道。
他下意識地覺得城隍話里有話，但又不大明白到底是怎么個意思。
“碧游觀教導門人當真是另類，你且先坐下說話。”
城隍似是意有所指，卻又不愿開口說明緣由，只是讓王騰先行落座。
直到王騰坐在大殿右側的座椅上，城隍才又看了判官孫和偉一眼：“你也坐吧，順便給這位碧游觀高徒說一說咱們幽冥司的具體情況。”
“是，大人。”
判官孫和偉躬身行禮，轉身走到大殿左側坐下，輕皺著眉頭看向王騰：“通天道長，這里面的事情可能有些復雜，城隍大人輕易不愿宣之于口，便由下官為道長說明一下緣由。”
王騰點了點頭：“勞煩孫判為在下解惑。”
他心里也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緣由，居然讓堂堂一縣城隍不愿宣之于口。
“好讓道長知曉，城隍大人受封于朝廷，蒙浩蕩皇恩得以享受本縣百姓供奉的香火，而咱們這些幽冥司部署，其實都算是大人的私人部曲。”
“可這青元縣的香火數量有限，每年又要上繳給州府一部分，加之東有碧游觀，南有曇云寺，分潤下來更是所剩無幾，堪堪只夠幽冥司平日里用度罷了。”
“近些年來，有部分青元縣百姓逐漸不再供奉城隍大人，就連碧游觀和曇云寺那邊的情況也是相差無幾，而每年上繳給州府的份額又不能減去分毫，咱們幽冥司亦是苦不堪言，只能敦促陽間縣衙多多施以教化。”
判官孫和偉說著說著，輕嘆了口氣：“很多時候并非咱們幽冥司不肯作為，而是長此以往下去，城隍大人亦將無以為繼，不得已惟有死守住幽冥路，任由一些宵小在外鬧事。”
王騰這時候也聽明白了，合著就是因為青元縣的香火數量越來越少，幾大勢力才會選擇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按照判官孫和偉的話說，這已經嚴重影響到幽冥司的正常運轉，所以本縣城隍才會出此下策。
這特么的......
完全是為了一己之私！
無論這個理由多么冠冕堂皇，實質上就是在犧牲青元縣百姓的利益，從而換取更為綿長的香火。
王騰心中咒罵不休，表面上卻不敢露出絲毫跡象。
他又不是這個世界的救世主，自身也沒那個能力去阻止，明哲保身方才是正道。
當然，如果在自己的能力范圍之內，他也不介意多誅殺一些邪祟。
可是......
也不對啊！
王騰心念一動，下意識地開口問了出來：“鎮魔司也不管嗎？”
話一出口，他就明白自己錯得離譜。
鎮魔司必定也與這些勢力沆瀣一氣，否則根本就解釋不通。
大周朝廷對此不聞不問，任由事態持續發展下去，其中必然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
果然，城隍和判官似笑非笑地看著王騰，根本沒有再解釋下去的意思。
凡是涉及到神祗的話題，本來就屬于內部隱秘，難以將其宣之于口。
若非通天道人碧游觀門人弟子的身份，城隍壓根兒就不會通過判官孫和偉的口，將這些內部隱秘泄露出去。
該知道的人全都心知肚明，不該知道的人也沒必要知道的太多。
故此，城隍大殿內陷入一片寂靜之中。
......
......
“多謝孫判教誨。”
王騰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然后謝過判官孫和偉的細致講解。
隨后他又看向城隍，拱了拱手問道：“城隍大人，卻不知在下幾次三番誅殺青光鬼王的部署，是否會給城隍大人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其實倒也無妨。”
城隍擺了擺手，輕笑一聲：“青光那廝最近做得太過了一些，給他一點適當的教訓也好。”
判官孫和偉極有眼色，當即起身補充道：“其實道長就算誅殺了青光那廝，咱們幽冥司同樣樂見其成。”
王騰立刻秒懂，清晰了其中的利害關系。
只要不讓幽冥司消耗自身的香火愿力，城隍才不管他到底做了什么。
幽冥司之所以死守著幽冥路，說白了就是擔心事情一旦鬧大了之后，會被朝廷降罪責罰罷了。
至于平日里死個把人這種小事，朝廷既不會主動過問，幽冥司又能夠裝聾作啞，苦的只不過是凡俗百姓而已。
可他還是不大明白，劉府上下幾十口人，萬一都死在噬心尸魔手里的話，幽冥司又將如何自處？
王騰也不含糊，不懂就問：“可那劉府上下足有幾十口人，真要被噬心尸魔在一夕之間屠殺殆盡，恐怕縣令大人和城隍大人都不好交代吧？”
“通天道長忒也小看了劉府的底蘊，那噬心尸魔的實力固然不弱，也不過是青光那廝的一枚棄子，用來試探劉府的反應罷了。”
判官孫和偉仿佛很清楚這里面的門道，微微一笑：“到時候民不舉官不究，事情自然就這么過去了，又哪里會連累到縣衙和幽冥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