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憫看向遠方那座城池，即使隔了很遠也能看到那像是無限延長的城墻和高大的城樓。

這便是已有千年歷史的冀州城，也是他們進攻一年也不曾攻下的冀州城！

在這一年里，他們試過強攻，卻因為強悍的異族軍隊而屢屢失敗，也想過圍困，但用這種方法先餓死的必然是手無寸鐵的無辜百姓。

因為久攻不下，不僅對周圍的百姓造成了影響，士兵們也漸漸疲軟。

于是各位將軍商議許久，決定在除夕當晚等異族都放松警惕時夜襲，先由宋憫、蔣杰、徐遙和明江四人分別帶上一百精兵從東西南北四門潛入城中打開城門，后面的士兵再跟上進入殺敵奪取冀州城。

如今斥候傳來異族已經睡下，他們的時機到了。

宋憫與蔣杰三人對視一眼，按照原先的安排帶兵去東城門。

“都打起精神，干了這一仗，我們就可以像英雄一樣回家了！”宋憫看有些士兵已經被凍得不行了，從腰間取下酒壺分給眾人：“都喝一口暖暖身子?！?

待士兵都喝了酒好些后，宋憫便領著他們從遠處的小山迂回前往東城門。

所有士兵井然有序地跟在后面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等靠近了便拿出白色的麻布覆在身上匍匐前進。

麻布與雪地融為一體，守在城墻上的異族士兵并未察覺。

等士兵都來到了城墻下，宋憫一揮手，士兵便自動分為三隊，分別從三個地方將飛爪甩上去。

一切都在沉默中完成，只有飛爪卡在墻上發出一點輕響。

守在城墻上的異族士兵耳朵一動，問同伴：“你剛剛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

同伴打了個哈欠，攏攏手說：“沒聽到?！?

他見人有些緊張，小聲道：“你不會以為是蕭人來犯吧，放心，今天是他們的除夕夜，估計他們早就睡了，也就只有我們還在這里受凍?！?

北風呼嘯而過，他狠狠一顫，將手伸向火把烤火，“這天可真冷啊。”

陰影處一只手慢慢搭了上來，宋憫抬頭看到右邊的士兵正在烤火，雙手一撐，像樹葉般翻進墻內，躲在暗處，同時去夠腰間的大刀。

士兵察覺到不對勁，轉頭就見眼前寒光一閃，他心臟一跳，還來不及張口，就覺脖子一涼，沒了頭的身體直直倒下，宋憫伸手接住，將尸體放在墻邊。

附近接連傳出幾聲悶哼，隨后沒了動靜。

上了異族的盔甲和長槍，兩隊人分別去往左右兩個方向，宋憫則帶一隊人下樓解決城門口的人。

守在樓下的異族士兵覺得奇怪，攔住他們問話：“你們怎么在這？”

宋憫不清楚他在說什么，原本低著的頭猛的抬起，抬手就將手里的槍插了他喉嚨，身后的人同樣默契地動手。

“有敵襲——”一個異族發出驚呼立刻被人抹了脖子。

盡管他們的速度很快，但還是聲音還是傳出去了，遠處隨即傳來一陣亮光。

宋憫眉頭一皺，下令道：“快速解決！”

因為出其不意，眾人沒費多少時間就解決城門口的人，然而卻不見要鑰匙。

“將軍，都沒有鑰匙！”吳飛跑過來報告。

“轉移陣地?！?

話音剛落，眾人迎面撞上一隊異族士兵。

宋憫看到為首之人腰間的鑰匙頓時改變主意，快速比出一個二字。

一年的訓練早已讓士兵們和宋憫極為熟悉，看見手勢便跟在宋憫兩側排成兩排前后交錯握著槍沖上去。

對面的統領眼睛一瞇，同樣揮槍帶領眾人沖上來。

就在雙方即將撞上時，宋憫突然大喊：“分！”

原本像盾牌一樣的陣型立刻分成六列，如一支支利箭殺進對面。

宋憫揮槍橫掃一片，身后的人立刻沖上來補槍，異族的方陣眨眼被沖散。

鏘——

兩兵相接擦出火花，宋憫穩穩壓住槍桿，看向異族統領，她竟然在這人身上聞到了酒味，難怪剛才他不在。

異族統領見自己的槍被壓在下面，順勢往前一帶，向她腹部急速刺去。

一股危機劃過，宋憫當機立斷，轉手將槍往上一挑，翻身躲過，同時直擊對方胸口。

統領卻往后一仰，輕松躲過。

宋憫見狀右手極速一壓，以閃電之勢刺穿鎧甲，扎進大腿，緊接著拔出槍，將他腰間的鑰匙挑了過來。

她將鑰匙扔給吳飛，順手將長槍刺進一個正準備偷襲的異族胸口。

吳飛素來機靈，接過鑰匙立刻像魚一樣穿梭在人群中，朝城門口飛奔而去

“賤人，爾敢——”統領怒吼一聲，正要追去，卻被宋憫和其他士兵攔住。

城中的動靜越來越大，極遠的地方同樣傳來廝殺聲，宋憫知道其他三隊也被異族發現了。

她隱隱感受到地面的震動，神色一凝，出手越發凌厲，竟逼得異族心生畏懼不敢上前，而吳飛等人不敢有一刻耽擱，解開鎖鏈用力將門打開。

等在外面的軍隊看到城門一點點打開，立刻號角吹響，最前面的騎兵率先沖入城中。

門內，宋憫等人將城門打開后，城中的異族騎兵也即將趕來，異族鐵騎的威力他們在這數十次戰爭中見識過，哪怕是他們最精銳的騎兵也不能相比。

“上城門！”她大喊，頭也不回沖進兩側的通道，正與異族戰斗的士兵聞言緊緊跟在她后面一邊打一邊退。

身后的異族緊追不放，宋憫剛跑上去就撞上一隊士兵，還沒揮槍，最前面的人倒見到了宋憫的樣貌，連忙喊道：“將軍，是我們！”

宋憫神情一松：“異族騎兵到了，先別下去！”

三隊合為一隊將追上來的異族解決，隨后便聽到一聲號角，緊接著傳來震天撼地的馬蹄聲。

“是大部隊來了?！?

宋憫連忙往下看，城下的士兵已經進了城，她大喜，聲音激昂：“換上我們的盔甲，拿軍功！”

“是！”

就在兗州軍、冀州軍與異族在冀州城殺得個昏天暗地時，白洛也終于趕回了神女山。

他駕駛馬車進入竹林小道，卻發現山中與記憶中的模樣有很大區別。

道路兩側蓋著白雪，挺直的竹林被壓彎了，原本終年不散的濃霧也消失了，如迷宮一般的路線變得筆直，直通小院，近鄉情怯的白洛心頭一跳，加快速度，飛奔著沖進院子。

“師父，我回來了——”

他站在院子里大喊，若是往常，師父聽到聲音肯定會不耐煩的說一句擾民，然后從房間里出來，但現在他接著叫了幾聲都沒人應。

院外覆蓋著厚厚的積雪，白洛推開門，揚起厚重的灰塵，里面昏暗一片。

“師父，你在睡覺嗎？”

白洛點燃蠟燭，看著這間許久沒人居住的屋子有些神情恍惚，情緒逐漸低落。

桌上留有一封信，白洛顫抖著打開，里面正是師父的字跡。

“天道自有命數，不要為我的離去而悲傷——師父留?！?

“師父……”白洛閉上眼，將信捂在胸口，心臟像被人緊緊抓著一樣難以呼吸。

雖然他知道師父遲早有一天會離開人世，可是沒想到那一天來的那么早，甚至連他死去，自己也一無所知……

他收拾好悲痛的心情，在竹林里找了一圈，終于在一處山坡找到了一個孤零零的土墳。

上面插了一個木牌做的碑，上面寫著王弈之墓，時間是建平五年八月十三日，也就是說，他和憫憫沒走多久，師父就仙去了。

或許，師父讓他們出山，也是預感到自己大限將至，不忍離別的苦痛。

白洛跪在墳前，燒了香紙，又磕了頭。

“師父，弟子白洛來看您了，請別怪憫憫沒來，她正在保家衛國，沒法回來，希望您的在天之靈能保佑她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