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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克莉絲汀(上)

大街與小巷,在各種意義上都是尖銳對立的詞語,尤其是在伯勞城,這個失敗國家的首都,當今世界最混亂的地區之一,更是如此。

席卷的失業浪潮,低迷的國民情緒,完全失控的邊境海關,種種因素,致使萊茵聯邦重組后的治安部門,所能維持的“治”與“安”,僅僅局限于上城區的主要道路。

若是偏離繁華大道,進入小巷,則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一個混亂、失序與危險的地帶。

亞森獨自走在污水四溢的巷子,臭氣熏天的垃圾散亂堆放,兩側的墻壁上生長著扭曲怪異的植物,觸須沾滿惡心粘稠的不明液體,灰色的石磚用顏料噴涂著許多骯臟的咒罵,或是抗議的標語。

巷道很深,走到盡頭,分出左右兩個方向,亞森步伐放緩,選擇向右行去,靜靜感受著耳邊的心臟跳動——

那位跟蹤者,選擇進入巷道。

“喔......”

道路狹長,盡頭是一扇沒有上鎖的破爛鐵門,亞森推門進入,環顧四周,這是一片稍顯開闊的設備區域,屬于鋼筋水泥的叢林。

巨大的渦輪風扇轟鳴旋轉,銹跡斑駁的黃銅管道交錯縱橫,四面皆被建筑墻體所包圍,晦暗的天光從頭頂垂落,地面潮濕泥濘,角落里布滿青苔。

亞森向右看去,有條僅能容納一人通過的狹長通道,盡頭傳來城市的喧囂,地面能看到明顯的腳印痕跡,顯然經常有人從這里抄近路。

就是這里......

亞森拉低帽檐,腳步挪動,讓身形隱藏在先前巷道的視線盲區。

心臟聲音逐漸靠近,直到亞森能清楚聽到跟蹤者輕緩的腳步聲,似是稍顯遲疑,片刻后,來者并未選擇離去,而是選擇繼續深入。

雙方即將接戰。

亞森目光微冷,在心中默數著倒計時:三,二,一......

在跟蹤者出現在路口的一瞬間,他掃出一記鞭腿,直接踢向對方的下身要害!

砰!

正中目標小腹,亞森聽到痛苦的低吟,目光微動,頗為訝異的是,跟蹤者竟是一位年輕漂亮的金發姑娘。

不過,來者的性別絲毫不影響他的動作,再揮出一記重拳,力求當場將跟蹤者制服。

意外的是,金發姑娘雙臂交叉在前,竟擋下這一拳,同時步伐敏捷,迅速近身發動反擊,掌刀落在亞森胸口,強勁的力道,讓他頓感吃痛。

“請停手......”

金發姑娘似乎想說什么,然而二人貼得太近,由不得一方有半點猶豫,很快便纏打在一起,亞森更加確信,對方絕對是一位非凡者......

普通的人類女性,絕不可能有這樣的力量和抗擊打能力。

雖然雙方力量相當,然而“克災密續”鼓動不休,憑著源源不絕的體能,亞森無懼受傷和疲勞,很快占據上風,擊潰金發姑娘的防御,一掌抓出,試圖扼住她的手腕,進而實施擒拿,卻見她掌心并攏,五指彎曲,刺眼的光芒剎那間照亮整條巷子。

腦中劇烈嗡鳴,亞森眼前頓時充斥刺目白光,短暫失去視力,接著所見到的景物,就像是一幅幅照片,重疊在一起......

堪比一記震撼彈!

咚——

胸腔內鼓動不息的「使徒」級源質,在此刻發揮作用,無形力量擴散,瞬間解除亞森所承受的眩暈狀態,而金發姑娘顯然沒有料到對手能迅速恢復,停在原地,喊道:“等等......”

砰!

老師曾說過,顱骨是人體最堅硬的骨頭......

碰撞瞬間,耳邊莫名想起恩師的教誨,金發姑娘只感天旋地轉,耳邊劇烈的嗡鳴讓她再難維持平衡,踉蹌后退,直到被一排黃銅管道攔住,才沒有栽倒在地,只是鴨舌帽掉下地面,金色的長發凌亂垂落。

一記頭槌,決出戰斗勝負,亞森摸了摸額頭,有些疼痛,不過這點小傷,幾個呼吸間就可以恢復。

抓住機會,一個箭步上前,他的掌心按住再無力抵抗的金發姑娘,黑色的絲線迅速蔓延,化作韌性極強的彈性繩索,不斷延伸纏繞,直到將她牢牢綁在煤氣管道上。

拉開數步距離,亞森感應著脫離自身的血肉所化成的絲線......只要距離控制在三米范圍以內,他就能維持它們的存在。

“呃......啊......”

金發姑娘迷糊半天,才從頭槌給她帶來的震撼中緩過勁來,旋即發現自己已經被絲線牢牢束縛住,動彈不得。

亞森目光微冷,“為什么跟蹤我?”

“......這位先生,我說這是一場誤會,你信嗎?”

出乎亞森意料的是,金發姑娘表現得十分鎮定,用下巴指了指自己的上衣口袋,努力解釋道:

“先生,我是一位記者,跟蹤......跟著您,只是想采訪,口袋里是我的記者證,請相信我!”

“哦?”

亞森不置可否,腳步靠近,從工裝外套的口袋里取出她的工作證件——

鼴鼠日報,克莉絲汀,證件右側附著一張彩色照片,照片中的女孩笑容燦爛。

“我怎么從來沒聽說過鼴鼠日報?”

克莉絲汀努力擠出笑容,連忙解釋道:

“這可是伯勞城面向非凡者發行規模最大的報紙,你肯定看過呀!”

她這么一說,亞森確實想起來,在萊奧的筆記上見過“鼴鼠日報”這個名字。

見到亞森表情有所變化,克莉絲汀左右搖晃,嘗試掙脫絲線,很快發現這些血肉造物的韌性遠超想象,只能勉強維持著笑容道:

“您現在能相信我的記者身份了嗎?真的是一場誤會,請放開我......”

“所以,克莉絲汀小姐,為什么跟蹤我?”

在提出問題之前,亞森心中已經有了大概答案——克莉絲汀顯然是跟隨著夜勤局的步伐,為調查《克災密續》而來,在發現亞森與路德維希警官交談之后,臨時調轉目標,選擇了他作為跟蹤對象。

而克莉絲汀為何要調轉目標,去追蹤他一個普通人?

亞森目光閃爍,答案顯而易見,自己的出現令克莉絲汀感到驚訝......難道她知曉“亞森·勒布朗”已經死亡?

金發姑娘見亞森沒有反應,猶豫片刻,抬起右胳膊肘,示意道:“在我的外套右邊上方的口袋,里面有兩張照片......先生,請你拿的時候禮貌一點。”

亞森微微點頭,如金發姑娘所言,僅僅是從口袋里抽出照片,沒有任何多余動作。

將照片翻到正面,亞森眉頭微皺:

“這是......”

無邊的密林,漆黑的土地,照片的中央是一具沒有腦袋的尸體,皮肉撕裂,森森白骨纏繞著周遭草木,黑白的色彩,使得這幅場景顯得更加詭異。

德拉科的尸體。

亞森看向第二張照片,不出所料,這張照片是417號房間和死去的萊奧,不禁詫異道:

“原來他們是這樣死的,是那本古代文獻的力量嗎......克莉絲汀小姐,你居然能趕在夜勤局前拍下公寓的案發現場?”

克莉絲汀像小雞啄米一樣點頭,“我是職業記者,當然得比當局更快一步......”

亞森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觀察片刻,再次探出手,在克莉絲汀緊張的目光中,從她胸前左側的口袋里,取出一個精巧的相機,疑惑道:

“你早上才拍攝的照片,這么快就洗出來了?”

“這是最新款的相機,拍完就可以打印照片,不需要洗膠卷......它花了我半年工資,請您小心一點,別摔壞它......”

拍立得?

亞森擺弄著手中的相機,注意到“斯柯達”的廠家標識,這個世界的相機技術的發展,實在過于超前。

他退后幾步,啟動相機,對著金發姑娘微笑道:

“笑一下,克莉絲汀。”

“等等......”

咔嚓——

相機打印出相片,照片中的金發姑娘,表情恰到好處的驚慌與委屈,再加上凌亂的長發與衣衫,以及牢牢捆住身體的白色絲線......

“克莉絲汀小姐,您也不想這張照片被別人看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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