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這個天下，能讓李杰有如此行為的人不多。

張承業自然是其中之一，若是沒有此人，李克用父子最少還要多奮斗個幾年，畢竟人家最后還出了個郭崇韜。

再加上一個輔助朱溫建立后梁的敬翔，李杰給這三人組合起了個名字，叫做兩個半。

至于兩個自然是如柱石一般的張承業和敬翔，郭崇韜雖然是文武全才，但是跟這兩位一比，李杰總感覺稍稍差那么一丟丟。

當然，也僅僅是一丟丟。

李杰如此的直白，讓張承業又一陣愣神。

憑心而論，自己一個無萍根之人，本就是皇室的奴才，且官職低微上不得臺面，哪里值得堂堂親王如此禮節。

恰恰李杰不僅有誠意，甚至還將自己比做輔佐漢高祖和宋武帝問鼎天下的張良和劉穆之。

這種尊崇，恍如一場夢境，讓張承業既受寵若驚又不敢相信。

李杰見到張承業的神情，生怕張承業不答應一樣，繼續說道：“難道先生有何憂慮不成，小王之心，天地可鑒。”

“殿下！”

張承業深深一拜，沉聲道：“殿下不已臣卑鄙而以禮相待，千歲今后但有王命，老奴定舍身以報殿下恩澤。”

這件事對于張承業來說沒有什么好猶豫，自己左右不過一個宮中奴才，人主已經將話講到了如此份上，再不答應是真的不知好歹。

再者，他又不是不了解李杰，一路走來從陳遠口中多少知道一些，以至于兩人談笑之間，陳遠還說過讓他來壽王府一事。

而且以今天李杰對自己的尊崇，把自身比做漢張良，宋穆之，可見這位殿下所圖甚大。

李杰耳聞一喜，將酒杯遞上前去，又道：“學生請先生吃了此杯敬師酒。”

張承業見到李杰遞過來的酒水，答應李杰是另一回事，可給人當老師又是另一回事。

“繼元兄，兄既然答應我家殿下，便定下了主仆之分，古人言長者賜，不敢辭。

依弟愚見，繼元兄暫且飲了此酒，不然我家千歲一番好意豈不付之東流，好不叫人心寒。”

仿佛是看到了張承業的顧忌，陳遠開口勸解。

“多謝千歲。”

張承業聞言接過了李杰遞過來的酒水，恭敬一禮一飲而盡。

聽聞張承業同陳遠一樣稱呼自己，李杰心中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真是應了那句越想要得到的東西，越會害怕失去。

雖說以自己的身份招攬張承業一個太監是沒有什么難度，但心中那種緊張還是不可避免。

三人又在酒食上談了幾句，慢慢的又拉起了家常，聽聞張承業一家尚在太原，家中尚有老母，只有弟弟一人在身側照料。

你來我往談論之下，三人又說道了眼下的局勢。

李杰放下手中碗筷，想了想道：“先生，孤有意請先生擔任行在監軍一職，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行在監軍？

張承業和陳遠眉頭一皺，這四個字的分量代表什么兩人自然清楚，行在代表當今天子身處之地，也可以理解為天子出行的營帳。

只不過讓兩人疑惑的是，如今隨天子巡幸的人只有不過千人。

這千人說好聽點是天子的人，說難聽的就是田令孜的鷹爪，哪有什么天子行營。

李杰當即將上午和便宜哥哥謀劃的事合盤托出，他當時就想過，如果能讓一個宦官出任監軍就會更好。

張承業和陳遠聽完頓時一驚，兩人心思各異，但卻有一個共同想法，那就是沒有想到李杰下了這么一盤大棋。

張承業心中又多了對李杰一個了解，果決狠毒，此計對田令孜來說無疑是致命的，但對這位殿下又何嘗不是。

效仿代宗陛下行事，本身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個差錯就能導致全盤皆輸。

不過又說回來，不容易辦成難道就不辦了，自古以來那個當權者不是踩著尸骨累累上位的，那個不是陰謀詭計的佼佼者。

怕失敗怕死，就別爭。

身在其位，要謀其職，自然已經答應了李杰的請求，張承業自然也要拿出自身的誠意。

他這一類人，本身的職業便是出謀獻策查缺補漏。

如今以田令孜這種局勢，明著來肯定是不行，他們手中沒有任何的兵馬，難道靠耍嘴皮子取勝。

唯一最保險的一條路，也僅僅像李杰說的一樣效仿代宗陛下行事，架空田令孜的兵權，借著其獨斷專行的驕狂，離間其和牛勖等人的關系。

甚至于李杰說的一般，激起牛勖等人對權利的渴望。

張承業想了想，沉聲說道：“千歲，此策成不成關鍵在于田賊去成都的決心，如若能解決此事，大事可成。”

一語中的。

李杰點點頭，要說大佬就是大佬，一眼就能看出關鍵之處，田令孜這個狗東西是鐵了心要去成都。

這件事對田令孜而言是好事，哥哥陳敬瑄為西川節度使，去了成都可以更加控制皇帝，可對李杰而言無異于龍潭虎穴。

一旦去了成都，要想發現勢力會比現在艱難無數倍。

而該如何解決，這便是個難題？

所以按照李杰的想法，是借著整合兵馬一事來一場拉鋸戰，能拖多久拖久。

李杰抬眼看著張承業，抬手道：“不怕先生笑話，孤之意乃是拖敵，不知先生有何良策。”

張承業深思一番，說道：“不敢，千歲此策乃是良謀，不過依老奴看來，此事宜緩不宜急，千歲急切了些。”

聽李杰說明天就要宣布暫時不去成都，在張承業看來還是太心急了。

不等李杰問話，張承業緩緩又道：“千歲，老奴想著明日先來個投石問路，等大家言明不去成都時，姑且看看田令孜的反應。

如若強烈，老奴建議千歲可附議田令孜，已便引起其警覺，但整合兵馬一事，千歲絕對不可以讓步。”

李杰聽見張承業的話，點點頭道：“也只好如此了！”

的確是自己太心急，就拿現在來說，張承業只是剛到興元，眼下具體形勢并不清楚，哪有什么好的意見。

不過投石問路，這個的確可行，小心駛得萬年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