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爺爺請安，”

在賈珍的催促下，賈蓉連夜騎馬飛奔到玄真觀，

恭恭敬敬的給賈敬磕頭：“孫兒媳婦秦氏，一個時辰之前病死了。”

賈敬閉目盤坐，恍若未聞。

跪了一會，賈蓉忍不住抬眼偷瞧，只見自己這位道士爺爺臉上古井無波，一副神游世外的樣子，

不禁心中暗暗驚嘆：“孫媳婦死了都一點動靜沒有？爺爺不會修煉到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吧？修道真的那么厲害么？”

“父親派我過來，是想請爺爺示下，怎么辦這殯葬之禮？”

賈蓉又低聲問了一句。

按照以往多年的經驗，每一次遇到大事前來請示，賈敬八九不離十都會說一句：“你們自己看著辦就是，俗世之事勿要煩我。”

走完這個過場，賈珍和賈蓉就可以肆意妄為了，想怎么辦就怎么辦。

不過沒想到，這一次稍微有點不同。

賈敬眼皮不睜，平靜的緩緩開口道：“你媳婦是怎么死的？”

“回稟爺爺，王太醫剛剛來驗過了，是心力衰竭，自己病死的，還有兩個丫環撞墻殉主，就不用驗了。”

“自己病死？”

賈敬平靜的語氣中隱含著一絲難以抑制的暴怒，

賈蓉冷不防感到渾身一冷，就像一頭狂暴的遠古巨獸要將自己一口吞下，嚇得差點當場尿了褲子。

待他驚恐萬分的抬起頭時，那種恐怖的感覺已瞬息消失，面前的道士爺爺依舊古井無波，萬事不縈于懷的樣子。

剛才是幻覺？

“我知道了，你去吧。”

賈敬的語調永遠都那么平淡如水：“叫你父親過來一趟，要快。”

賈蓉心中奇怪，卻也不敢多問，恭恭敬敬的告退出來，

懊惱的撓撓頭：“該找個機會好好睡一覺才是，今天被這幾件事都弄得精神錯亂了。”

打馬飛奔回府。

半個時辰之后，賈珍又匆匆跑了過來。

跟賈蓉一樣，賈珍心中也是十分奇怪，這位老爹修道修的那么癡迷，榮華富貴看都不看一眼就那么拋棄了，家中有大事請示他都嫌煩，

今天居然主動召見自己，還真是頭一回遇到。

“給父親請安。”

賈珍恭恭敬敬跪下磕頭。

看到這個不爭氣的兒子，賈敬面無表情，只是淡然問道：

“秦可卿究竟怎么死的？”

賈珍茫然答道：“回父親，是心力衰竭病死的。”

賈敬嘴角一陣抖動，想說點什么，卻又終于忍了下來，

“病死，病死……呵呵，”

察覺父親口氣有異，賈珍急忙問道：“敢問父親，可有不妥之處？”

賈敬沉吟了一下。

“沒事，只是好端端的一個人，就這么病死了，我夜觀天象，家中恐有不祥之兆，你且回去尋個祥瑞，替家里擋擋災吧。”

最終還是把想說的話給咽了回去，換上一句無關痛癢的事敷衍過去。

有些話，他不敢說，有些事，他不敢做，就算賈家滅了，他也不敢。

賈珍恭恭敬敬的施禮：“是，謹遵父親大人教誨，不知還有何事？”

“沒事了，你回去吧。”

賈珍一怔，父親把自己叫過來，就專門為了叮囑這一句話？

卻也不敢多問，“是，兒子告退。”

倒退幾步出門，轉身上馬回轉寧府。

三清殿中的賈敬深深一嘆：“事已發生，說什么都晚了，畜生啊！只求最后查到不是因你而死……否則我也保不住賈家了……”

賈珍在路上一邊策馬飛奔，一邊心中回想方才父親的言行，只覺甚是奇怪。

父親從來對家中的一切事情不管不問，這次秦可卿病死也只是通報一聲，走走過場，他為何急著叫自己過來，鄭重其事的叮囑什么“祥瑞？”

難道家里真的要發生什么不可預測的大事？

苦苦思索良久，卻始終茫無頭緒，不多時已然回到了寧國府。

“老爺回來啦。”

一聲呼喊，頓時府里一大堆人沖了過來，

“老爺看看這個……”

“老爺，五十個和尚五十個道士安排住哪？”

“老爺，靈堂設在哪里？按什么規格？”

“老爺，家里的香燭黃紙不夠了，請趕緊撥點銀子去買……”

“老爺，壽寧侯府送來隨禮，誰記賬？誰收取？”

“老爺，掛大門的白幔在哪？”

……

府里的管家、執事、媳婦婆子們一窩蜂的沖了上來，將賈珍圍的水泄不通，各種各樣亂七八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浪潮一般淹沒了賈珍……

當第一縷陽光照進窗子，賈瑞就醒了。

伸個懶腰打個哈欠，剛剛從地上坐起來，迎面就看到一雙美眸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

“呵，早啊幻兒。”

幻兒蹲在賈瑞身邊，雙手捧著香腮，歪著小腦袋似在想著心事，看到賈瑞醒來，頓時臉上飛起一抹羞紅，有點慌，有點羞，急忙站起來，恢復成清冷淡然的樣子。

賈瑞笑道：“你假裝沒事的樣子，也挺好看的。”

幻兒嘴角微微一揚，卻是翻了個白眼，輕聲嗔道：“去，沒個正經。”

把身子一扭，不去理他。

賈瑞站起來，走到她身邊，認認真真的把她仔細打量一番，

幻兒把自己周身看看，沒發現什么毛病，好奇的問道：“你看什么？”

賈瑞展顏一笑：“你假裝生氣的樣子，太好看了。”

“你！”

幻兒自己也分不清是羞是氣，偏偏心底還有一種小小的竊喜在作怪，

一時弄得心內有點亂，忍不住嗔道：“你正經一點行不行？”

“我很正經啊，我一直都是正經人，”

賈瑞一本正經的：“如果我不正經，那昨晚你就沒法正經了，對不對？”

又提那事……

雖然是情急之下沖口而出的承諾，但作為太虛幻境守護者的警幻仙子，是一定要兌現諾言的，眼前這個被自己親手斷絕畢生姻緣的家伙，若是威逼著一定要圓房，幻兒還真沒辦法，再怎么不適應也得乖乖的躺在他的身下……

幻兒又羞又急，沖口而出：“我說話算話！你也不用委屈了，咱們現在就去……”

一臉視死如歸的就要走向臥房。

賈瑞一把拉住她：“哎哎，不著急。”

“我要給你了，你又不著急，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幻兒鼓著香腮，美眸中已蘊含淚滴。

“我想要你快樂啊，”

賈瑞還是一本正經的：“圓房嘛，只有兩個人都快樂才叫圓，如果你不快樂，那我就成方的了，或者三角的，我希望有一天，你給我的，會是一個完整的圓。”

幻兒噗哧一笑：“什么方的三角的，你還是個怪物不成？”

接著垂下臻首，細若蚊蠅的輕聲道：“嗯，謝謝你。”

柔柔的，低低的，幻兒垂著頭，眼波悄悄流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