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涼郡，長平縣外五十里有一處高山。

此山是冀州和兗州的分界線。

此時月明星稀，一隊人馬潛伏在山上。

山的對面燈火通明，一處處營寨依山傍水，連綿數里。

太尉白項穿著漆黑的戰甲，雙目如電。

“此山謂何名呀？”

校尉白齊從一名士兵手中取過地圖，借著月光看了看，回道：“橫斷山。”

“橫斷？”

白項呢喃著這兩個字，陷入沉思。

校尉蕭欽道：“當年太祖曾在這橫斷山全殲犬戎一萬鐵騎。”

“是啊，我就是那時候出生的，算起來已經六十年了。”

白項眼眸中似有一絲追憶，隨即變為一絲決然。

“此處的犬戎騎兵不滿萬，如果我們趁夜襲營，成功的幾率有多大？”

白齊并不是很懂軍事，聽到白項的問話，轉頭看向蕭欽。

蕭欽皺著眉頭道：“我們拂柳營雖然有兩萬士兵，但平均武道修為只有一重，而且對方還是騎兵，就算是我們夜襲，恐怕勝算也不大。”

“況且，我們收到的命令是防守，在沒有明確犬戎的意圖之前，我們不能輕舉妄動。”

說這話的是拂柳營副將夏全。

夏全今年四十歲，此前一直在趙青麾下。

按照道理來說，趙青故去后，接管拂柳營的應該是他這個副將。

誰知白景直接讓王叔白項親自接管了拂柳營，全然不顧太祖當初的規定。

當初太祖與開國元勛有過約定，宗室不得掌兵。

如今開國元勛都一一故去，白景就撕毀了這個約定，竟然沒有大臣反對？

夏全一肚子的不服氣。

外人是無論如何也競爭不過宗室的。

白景的這一決定，無疑是阻斷了其他人的晉升之道。

白項心思縝密，自然對夏全的想法一清二楚，當下也沒有反駁。

他命令留一隊士兵在橫斷山上繼續監視，自己則帶著幾人回去了。

駐扎在橫斷山下的犬戎騎兵足有一營，共計七千人。

這一營騎兵的統帥是犬戎左大都統，莫石亮。

莫石同樣是犬戎黃金家族之一。

與謝凡家不同的是，莫石家扶持的是四王子。

莫石亮作為莫石家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此次他奉命來到橫斷山下，目的不是挑起戰端，而是給予壓迫。

四王子與二王子之間的王位爭奪戰已經進入相持階段。

地域遼闊的犬戎被一分為二，二王子占據著以王庭為中心，西至河套，東抵冀州，北方是一片極寒荒漠的廣袤之地。

四王子則占據著以冀州為前沿，東至東平海，身后是地形地勢十分復雜的遠東之地。

現在，二王子、四王子和大秦三方之間，最大的焦點在于冀州。

大秦的西面是十萬大山，東面是東平海，北面則是整個的冀州。

二王子派遣使臣前往大秦，四王子是清楚的，同樣也清楚他的意圖。

因此，在大秦沒有徹底倒向二王子之前，陳兵橫斷山就很有必要了。

倘若大秦果真倒向二王子，那么四王子就可以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這支提前駐扎在橫斷山下的騎兵將是神來之筆。

從另一個層面來講，這支騎兵的行跡是公開透明的。

以一營騎兵向大秦宣告，別輕易的投靠二王子，畢竟與你們接壤的冀州在我的手里。

若你敢妄動，必將承受我的雷霆震怒，到時候二王子自顧不暇，根本無法幫你。

是的，如果大秦選擇與二王子結盟，由于二王子的地盤與大秦不接壤，所以是幫不了大秦的。

除非二王子的鐵騎是天兵，能夠飛越十萬大山，從西面過來。

但，這是不可能的。

年輕的左大都統莫石亮對于時局看的很清楚，對于自己的使命同樣理解的很透徹。

因此，當聽到斥候來報，大秦長平縣突然增兵的消息時，只是笑了笑，并沒有做出任何動作。

只有同樣年輕的副都統云聰擔憂的道：“秦國突然增兵，只怕有異動，大都統不可不防。”

莫石亮輕笑道：“副都統認為秦人有膽量跟我的鐵騎對抗嗎？”

“秦人有一句話叫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莫石亮哈哈大笑，對著帳中諸將調笑道：“聽聞副都統在從軍之前是做學問的，看來此言不假，要不然不會連秦人那些三腳貓的文化都一清二楚。”

“哈哈哈！”

諸將紛紛笑了起來。

云聰被說的臉色通紅，但還是勸道：“兵者，國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還望大都統慎重。”

“這又是秦人的話吧？”

莫石亮輕蔑的看著他，沉吟道：“這樣吧，就由副都統替本將軍走一趟吧，去給秦人送一個口信，我看請他們的領兵者來赴宴，我這里有好酒好肉招待。”

底下一名小將道：“就怕他不敢來呀！”

眾人附和道：“對呀，我聽說秦人的膽子比老鼠還要小。”

“哈哈哈！”

帳中歡聲笑語一片。

云聰憋了一肚子氣，悻悻的從帳中出來，隨即點了一百騎兵出營。

當云聰的騎兵出現在長平縣城下，白項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

他將兩萬拂柳營士兵分為兩隊，一隊由副將夏全守城，自己則率另一隊駐扎在長平縣西邊的西山上。

雙方互為掎角之勢，進可攻，退可守。

因西山地形復雜，兼有長平縣縣城作為阻隔，犬戎是無法探知這一消息的。

夏全不敢擅作主張，只能等白項做決定。

白項就一句話，好好招待。

夏全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接待了云聰。

好在云聰精通秦語，溝通起來并不障礙。

當說起犬戎左大都統邀請大秦主將赴宴，夏全立即推諉道：“在下只是副將，做不了主。”

云聰見他說話猶猶豫豫，神情也緊繃，心想：難道秦人真的已經成為了無膽鼠輩？

云聰雖不是犬戎四大黃金家族，但他天資過人，學貫古今。

此前他在四王子府中擔任長史，很受重用。

聽聞要出兵大秦，他自告奮勇前來。

目的并不是為了建立軍功，而是要一睹大秦的人文風貌。

他對于大秦太祖的事跡很是感興趣。

大秦的建立是頗具傳奇色彩的。

不管是周邊的哪一個國家，對于這樣一個突然崛起的國家都抱著一種好奇。

一百年前，誰曾想過一個籍籍無名的人族，會在北有東部神洲霸主犬戎，南有詭異莫測的南疆諸國的形勢下，硬生生地搶下了兩塊水草豐盛的土地，在一夜之間開了國呢？

這樣的事跡不可不謂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