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高這樣安排，跟原本并無多大差別呀？”
朱厚照聽完他的辦法詫異的問道。
蔣冕也皺眉想了想問：“平江侯所言只是解決了皇族遠支的安置問題，可咱們最終要做的目標是官紳一體納糧，那些有爵皇族才是占據大量不納稅土地的人呀？”
這位老大人終于說了一句大實話了，朱厚照聽的直翻白眼，可也只能看看他，再看向陳垚，看他如何回答。
陳垚嘿嘿一笑道：“就問這安置皇族遠支的辦法，皇上跟各位老大人支持嗎？”
“支持！若只是削弱遠支的身份地位，朕鼎力支持。”
朱厚照第一個回答，而且鏗鏘有力，梁儲等五大臣也點頭附議道：“此乃好事，肯定支持。”
“好”的一聲后，陳垚笑道：“安置皇族是個大戰役，不能一蹴而就，先施行這個辦法后，等他們也支持朝廷這制度了，再來處理有爵皇族之事，那樣不是阻力就小了嗎？”
“滾蛋！朕知道做事要按部就班，不用你來說，快說下一步。”
朱厚照急了，但不是生氣，說的也沒錯，他又不傻，如何不知道做事不能一刀切，可陳垚這純屬吊人胃口，不罵哪里甘心。
見他著急了，陳垚臉色一整道：“第二步清丈田畝，各王府分封時多少田畝都是有據可查的，凡是超過的一律處理掉，兼并者按地價朝廷收回，投獻和巧取豪奪的全部沒收為國有。”
朱厚照開始皺眉了，這是要對親王們動真格的，他還是很糾結。
陳垚卻不理他，繼續說道：“太宗皇帝為何禁錮他們皇上明白，可他們現在私自兼并土地，難道不是擴大勢力嗎？田地多了，為他們服務的人口就增多了，勢力也就不言而喻了。”
這可是誅心之言，朱厚照聽到這眼神都一縮，太有道理了啊！
想想隋唐以前的世家大族，不就是田地多佃農多，造成人多勢眾才尾大不掉嗎。
他可以不在乎親王們占據田地，但決不能容忍他們有勢力，而這種暗中的勢力其實才是最可怕的。
明面上你只能看到他們土地增多，財富增多，可暗地里是勞動力增多了，這些依靠他們生活的勞動力，可是很容易轉化為軍隊的。
而且明朝的親王受封時，授予的田地其實不是他們的，別看動輒幾萬傾，后來的福王甚至整個洛陽周邊的土地都是他的封地，可其實不然。
明朝的封地只是享用這些土地上賦稅，并不是土地是你的，土地的原主還是那些百姓，只不過把向國家交糧的變成交給親王罷了。
真正讓這些王爺擁有自己的土地，是他們花錢買來或搶來的，又或者是投機的百姓投獻給他們，免除朝廷的賦稅。
朱元璋、朱棣不會那么傻，把土地實給兒孫們，那樣的結果就是前面說的，親王們會雇傭百姓種地，慢慢的把這些佃農變成他們的人。
土地所有權的重要性，那些開國的皇帝太清楚了，每一個朝代的更迭，都是倒在土地分配不公上。
即使到是二十世紀，共和國的創立同樣是用打土豪分田地來號召百姓，推翻了不公平的老蔣王朝。
這是東西方文明最大的不同點，東方是農業文明，土地是根本，西方是商業文明，資本是根本。
要說哪一種更先進，還真是無法比較，兩者根本上的不同拿什么比較，就像雞和鴨哪種更好吃，那不過是因人而異罷了。
“臣其實希望還有第三步，那就是取消分封土地，以爵位換算俸祿，由朝廷供養各家貴族，包括勛貴。”
看著朱厚照意動，五大臣驚訝，陳垚最后來個語不驚人死不休，全盤否定的大明朝原本的分封制度。
這下反對他的不是朱厚照了，而是五大臣紛紛開口道“不可”。
陳垚看著他們笑道：“老大人們反對，是因為分封土地上的稅賦，是由皇親們自負豐欠，而朝廷給予俸祿則是固定的是吧？”
這又是誅心之言，直接揭穿這些大臣的小心思，固定的土地上收取俸祿，那要看老天爺，今年豐收你就多了，明年欠收你就少了。
可固定的俸祿，盈虧都是朝廷付出的，這些老奸巨猾的人覺的不合算。
可陳垚才不慣著他們，問出這話后冷笑著說：“把封地稅賦交給親王各位難道不知道弊端嗎？那些封地上的百姓何其不幸，豐年還好，一旦欠收王爺們可不會像朝廷那樣體恤，減免稅賦，諸位難道不知道冷眼看殺人者道德有虧嗎？”
“你！”
“唉！其言誅心啊！各位同僚敢把一生德業賭上一把嗎？老夫是不敢，只能附議平江侯了。”
隨著趙鑒的變色，梁儲嘆口氣道，看向陳垚的眼神很是復雜。
要說眼前這小子，心機不算深沉，也不善于謀劃詭計，可就是這張嘴，時不時地冒出的話，都是敲在關節上，讓人無法反對。
他哪里知道，二十一世紀的噴子，最擅長的就是道德綁架，后世之人拿這類人當狗叫，那是因為大家根本不在乎道德，唯一的目的是利益。
不然也不會有婦女、老人去碰瓷，小孩學校霸凌等缺大德的事經常發生。
可現在這是古代的中國，最看重的正是道德名聲，即使自己沒道德，裝也要裝出是道德高士，他能有什么辦法。
梁儲的話迎來大家的沉默，好一會兒后剩下的人無奈的附議，心中可是把陳垚祖宗八輩都臭罵了一遍。
就連朱厚照都羞答答的問：“朕那些叔伯真有那么不堪嗎？”
可卻迎來大家的白眼不回答他，這種事地方官向他啟奏的不知道多少，他能不知道才怪。
只是以前大家都是把罪惡放在王爺們身上，他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今天陳垚把看的人也噴上了道德敗壞，他現在不得不睜開眼了。
“好吧！若是封地真的讓子民負擔深重，那朕也同意取消封地，改為俸祿。”
朱厚照表態后看向陳垚問：“只是這樣一來朝廷開銷的確更大，收入如果不增加，很難維持下去啊，平江侯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