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平江侯所言極是呀！”
首輔梁儲大聲叫道，隨即對著朱厚照一禮道：“臣附議平江侯，若是士紳納糧，皇族也應該納糧。”
王瓊、趙鑒和毛紀也同時出列，躬身行禮道：“臣附議！”
“你們……唉！”
朱厚照這會兒已經清醒過來了，陳垚讓他自己算算，他這心算一下了嚇了一跳。
明太祖時期，皇族玉蝶上記錄的爵位人數是四十九人，永樂年間是一百二十七人，到他這時候已經有將近千人了。
這可是有封地的皇族，按照這樣算下去，幾乎是一世翻一倍的增長，百年后就是萬人了，大明哪來的土地分封給一萬人。
這還不算沒有封地，同樣要國庫每年給錢給糧養活的皇族，這類人更多，多到再過幾十年，朝廷恐怕就養不起皇族了。
“先開海吧，這事讓朕再想想。”
朱厚照只能當鴕鳥，這個決心不是他一下子能下的，即使知道后果不堪設想，他也不敢馬上下決心。
而且開海能夠暫時解決財政壓力，還能打壓東南一代的海商勾結海盜。
大家一想也對，事情要一件件的做，一蹴而就只會扯到蛋。
“子高既然提這建議，應該有完善的步驟吧？”
蔣冕現在都不叫陳垚平江侯了，談完正事后馬上和顏悅色的詢問陳垚。
陳垚鄭重的開口道：“其實對于官紳一體納糧，晚輩是有詳細的章程，但皇族之事是晚輩臨時加上的。”
“哦！為何之前沒考慮皇族？”
“太難了，更是因為皇族之事不僅僅的納糧能根本解決的事。”
這話一說，別人還在思考，朱厚照就急了，大聲叫道：“你還想怎樣？”
陳垚看向他：“皇上應該沒有了解過，皇族如今是兩極分化極為明顯，富貴的驕奢淫逸，貧窮的食不果腹，但大家的眼睛只盯著那些封爵的人，忘了還有大量的皇族，淪為潦倒。”
“你說什么！？”
朱厚照錯愕的看著他，隨即看向閣臣們，見到大家都對自己微微點頭他懵了。
“朕的大明朝……朕的同族……竟然有食不果腹的族人？你們是在跟朕開玩笑嗎？”
梁儲無奈的苦笑道：“臣等沒有開玩笑，陛下可以讓人調查一下就知道了。”
朱厚照定定的看著他，漸漸地臉上木了，頹然坐下道：“竟有此事……竟有此事……朕的族人竟會窮困潦倒……”
好半晌后，突然他站起來厲聲喝道：“爾等為何要隱瞞這事？”
梁儲躬身道：“朝廷無法解決，告訴皇上只能徒增煩惱，戶部每年的收入，加上皇上的內庫都僅僅只能維持朝廷運轉，如何解決這種事呢？”
朱厚照麻木了，他知道梁儲沒騙他，但他不知道的是大明朝最窮的皇族，甚至去乞討。
皇族其實跟大家族一樣，隨著子孫后代的繁衍，那些庶子旁支的后代越來越窮困，除非后代中又出色的子孫出現，否則這種事是難免的。
可問題是明朝的皇族限制太多了，這也是陳垚為何說納糧也解決不了這問題，他們其實比軍戶更慘，被當地地方政府死死盯著。
皇族受封不得離開封地，同樣他們的子孫也不能離開封地，不能從事任何政治、經濟上的工作，讓他們失去了養活自己的途徑。
雖說同一脈的主家會給一些生活物資，地方上每年也會負責部分物資，可那是固定的份額，并不一定夠一個家庭生活。
上文說的寧王造反章節中，有讀者問鎮守南昌被俘的是不是寧王兒子，不是的，那只是寧王一脈的族人，只不過他是有封爵的罷了。
寧王一脈可不止朱宸濠跟他的兒子們，還有從第一代寧王兒子們開始的后代，同樣各地親王也有各自的族兄弟。
勛貴其實也一樣，就像陳垚的家族，陳圭就是他的族弟，并不是堂弟，而是同曾祖父的族弟，古人叫做從兄弟。
“那要如何才能解決這問題呢？”
朱厚照失神的喃喃自語，突然他指著陳垚大聲道：“你說臭小子！你一定有辦法對嗎？”
陳垚看著他搖搖頭道：“臣有辦法，但皇上不會接受，大臣們恐怕也不會接受。”
“你說！朕要聽聽是何辦法。”
這會兒的朱厚照像極了病急亂求醫之人，急切的追問，根本不顧能不能辦得到。
后人很難能理解，傳統的宗法社會，族人意味著什么，朱厚照作為皇帝，天然的就是皇族的大族長。
后世是小家庭模式的社會，族人之間疏離感很強，但宗法社會族人之間的關系極為密切。
即便是同族之間同樣有齷齪事，但面對外人時那種凝聚力不是后人可以理解的。
后世恐怕只有福建、廣東的鄉村還有保留這種宗族觀念，城市中完全不見了。
這也是舊中國為何民間械斗無休無止的原因，其中福建人械斗最為出名，宋代官方記錄，福建最長的家族械斗綿延百年，跟行軍打仗一樣的規模。
有統帥、有偵查、有后勤補給、有前軍、后軍、中軍這樣的配置，甚至動用火器。
械斗而死的的人，其家人由族人供養，老人有族人送終，孩子由族人撫養到成人，這就是宗法社會的族人。
作者所知的這種械斗，福建一直到上個世紀九十年代還有，直到國家收繳了所有管制武器后，才漸漸消停。
當然最重要的是，隨著農村人口的不斷搬遷，進入城市后斷了族人之間的緊密聯系，才最終解決了這問題。
但同樣帶來另一個弊端，那就是人與人之間的信任感沒了，再沒有那種你敢把后背交給他的人。
閑話說罷，回到原題，陳垚聽到朱厚照這話，看著他平靜的開口道：“解決辦法嗎？其實大宋朝已經有了。”
“大宋？”
朱厚照愣了一下，沒想到他回答的這么簡單，可馬上他驚愕起來：“你要讓皇族跟常人一樣，可以自由選擇從業，甚至入仕？”
陳垚看了他一眼道：“皇上可見到過大宋朝有皇族造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