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子惹什么事了?”
常凡將手中鐵錘放下,用毛巾擦拭著臉上汗水。
“他,他被人給打了。”
鍛造室內溫度很高,周桃桃站在門口,臉上被高溫熏出紅暈,雙手不斷揪著衣擺。
想起兩人剛剛的爭吵,常凡微微皺眉道:
“簡元宗?”
“嗯,這個傻子,哪是他的對手。”
提到這,周桃桃氣不打一處來。
見果真是他,常凡覺得有些棘手道:
“你不會是要我收拾姓簡的吧?”
聽聞這話,周桃桃一副看傻子的眼神望著他道:
“你一打鐵的,能跟簡元宗比?”
她眼中雖有霧氣,但還是翻了個白眼繼續道:
“放心,不讓你以卵擊石,讓你去把人背回來而已。”
讓別人幫忙還嗆他,常凡不至于因此計較,但心里總歸有些不爽,于是回懟一句:
“你爹也是打鐵的。”
提起她爹,周桃桃像是有了主心骨,兩手也不亂揪了,而是叉腰自豪道:
“他以前好歹也厲害過,你厲害過嗎!”
周斤以前是個武人,后來跟人比武,導致根基被廢,淪為普通土,因此不愿讓女兒習武。
這往事常凡同他聊天時,有了解過。
也是此原因,他才會對這特殊錘法抱有期待。
常凡聞言翻了個白眼,不再懟下去,而是不耐煩道:
“快帶路吧,別過去是收尸了。”
“不許烏鴉嘴!”周桃桃狠狠瞪了他一眼。
于是兩人匆匆出門而去。
路上,周桃桃也簡要說明了情況。
原來兩人剛剛起了爭執后,盧廣腦子抽了,跑去找簡元宗。
但不知為何,簡元宗將其揍了一頓。
當兩人趕到平步街的花柳樓時,老遠就看到前方圍了一大圈人,對里面指指點點。
常凡在前開道,擠進去后,只有個身穿綠袍的少年,他此時已成豬頭,面上滿是淤青和紅腫。
此時他雖一身狼藉,卻不肯以舒服的姿勢躺在地上,而是斜靠在一石階上,哪怕這姿勢會牽動他傷口。
不躺下,或許是少年的倔強。
盧廣見到常凡后面的周桃桃,毫不在意周圍異樣的眼光,他嘴巴咧了咧,笑得很難看。
周桃桃卻是面無表情的看著他,輕輕跟常凡說了聲:
“背他回去吧。”
沒有表情,才是最大的失望。
常凡環顧一圈,沒有見到始作俑者,走上前背著逞強的少年。
周圍人見沒熱鬧看了,便一哄而散。
此時已是黃昏。
三人背朝落日,踏著拉長的影子,迎著晚風。
一路上常凡神情自若,背了個同齡人對他沒有任何壓力,不時打量平柳城的黃昏街景。
周桃桃則面無表情,一直盯著腳下的青石板。
被打的盧廣反而最有精神,一路叨叨絮絮說個不停。
“桃桃,那姓簡的真不是好人啊,你看到了吧,那是花柳樓,什么樣的人會隨意出入花柳樓啊。”
“不過呢,我今天警告了他,他以后若還敢去,我還來教訓他。”
聽到這話的常凡不知周桃桃什么想法,他只覺無語。
到底誰教訓誰呢?
盧廣也不管有沒有人聽,繼續叨叨著:
“唉,那小子真配不上你啊,我今天還聽到他在花柳樓的時候,還打女人了。”
“他以后若對你動手,你后悔也沒用啦。”
“不行不行,看來我還要找機會,警告他不準打女人……”
此時三人已走到寧通街,盧廣還自言自語個沒完。
不知是聽厭煩,還是何原因,走在前面的周桃桃突然停下腳步,呵斥一句:
“夠了!”
趴在常凡背上的盧廣,其實一直盯著前面青梅竹馬的背影,此時見她總算說話,眸子中多了些喜悅。
能說話就好,就代表不生氣了。
可少女接下來的話,讓他覺得熱騰的夏季,比寒冬還冰冷。
周桃桃沒有回頭,聲音不輕不淡,語速不快不慢道:
“盧廣,就算沒有簡元宗,我也不會喜歡你。”
“我喜歡的,是武功高強,能行俠仗義的大俠,能帶我行走江湖的俠客,明白了嗎?”
“別再徒勞了。”
說完,少女邁步向前跑步,似入秋的蝴蝶,依然天真絢爛,卻沒了靈動。
常凡注意到,夕陽余暉灑在周桃桃背后,留下幾顆亮晶晶的水珠慢慢墜落在地。
他沒看后背上少年傷心的樣子,心里只道:
‘少年已識愁滋味。’
盧秀蘭已經得了消息,站在門口等候。
見自家孩子傷得不嚴重后,心中暗暗松氣,表達了對常凡的謝意,讓他以后過來吃飯。
常凡見她表現鎮定,便沒有出口安慰,放下盧廣后就離開了。
當盧秀蘭幫自己孩子貼著藥膏時,鼻青臉腫的盧廣突然開口道:
“娘,我想通了,要跟爺爺學武。”
盧秀蘭手上動作一緩,又繼續按著藥膏道:
“你想通就好,你爹雖然對不住咱娘倆,但李家人對咱不差的,你隨爺爺習武后,姓也要改過來了,改了也好。”
“可是今天桃桃跟我說,他不會喜歡我的。”
被人似野狗般打倒在地,身上肋骨斷了幾根都不曾落淚的少年,此刻淚如雨下。
盧秀蘭卻是噙著笑安慰道:
“小丫頭不喜歡的是盧廣,跟你李廣有什么關系啊?”
已經決定改為父姓的李廣一愣,止住了哭聲,疑惑道:
“這真的有用?”
“傻孩子,當然有用呀。”
……
此時的常凡自然不知道,盧廣其實才是此行的目標。
他正站在租住的院落中,等著天上星星亮起。
“希望今晚能有所收獲吧。”
成為鐵匠師傅后,他手上自然也有了余錢,目前租住的院落,還是周斤找街坊找的,帶院落的房子,一月只需一吊錢。
這價格若不是熟人,在平柳城自然是難尋的。
這里離周鐵鋪隔了兩條街,大約一炷香的路程。
萬家燈火逐漸熄滅,夜色黑得深沉。
當整座平柳城由喧囂逐漸回歸寂靜時,常凡從自己院落中躍上房頂。
此時他全身上下,除了眉眼露在外面,均被黑色裹住。
他施展著八步趕蟬沿屋頂輕輕掠過,如同風吹落葉,飄忽且無聲,不一會,就到了寧通街。
忽然,常凡的身影一頓,好看的眉頭微微蹙起。
只見前方,一道黑色人影似野貓般在屋頂來回穿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