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門被推開的一剎那,陽光瞬間灑在了李青梅的身上,她的額頭、臉、脖子開始漸漸有了暖意,沒多久一股暖流慢慢地充滿了全身。正當李青梅享受這一刻溫暖時光時,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口,陽光被嚴嚴實實地擋在了外面,她瞬間又被籠罩在了陰影中,剛才的那一絲絲暖意逐漸快速地消散。李青梅的眼睛從桌子上那些枯燥的報表中抬起,默默地注視著這位不速之客。
只見這個高大的身影幾乎占滿了整個門框,因為逆光的原因,李青梅暫時無法看清這張臉龐,更無法斷定來訪者的身份,心里只是猜測應該不是一個普通的辦事群眾。出于禮貌,她還是迅速地微笑著向這位不速之客打了招呼:“你好,請坐?!?
來訪者慢慢向李青梅靠近,等光線逐漸映在了他的臉上時,李青梅臉上的微笑漸漸消失,眼睛慢慢睜大,驚訝中帶著疑問,慢慢地說:“好久不見呀......快坐吧?!?
這個身形高大的男人叫吳國,是東山集團的財務會計,因為業務關系,一年前與李青梅相識,但中間半年因為吳國去了外地剛成立的分公司幫忙,兩人除了偶爾幾次的電話聯系之外,就沒有相見。之所以眼前的這個吳國讓李青梅大吃一驚,是因為吳國的外貌發生了諸多變化,他唏噓的胡茬,黝黑的臉龐,頭上可見的白發,這些都與半年前的那個吳國格格不入,而他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
吳國穩穩地坐在沙發上,微笑著看著李青梅開門見山地說:“你呢,一切都還好吧?”問候的語氣平淡中帶著穩重,客氣中透著關心。
“我很好,還是老樣子,只是你出差半年變化很大呀。”李青梅客氣地說。
“是的,這半年確實有點累,因為分公司剛成立,人手不夠,我兼顧財務和其他業務,本來財務就是一個費心的活兒,所以有點超負荷工作?!闭f完,吳國習慣性地喝了一口水。
“年輕人辛苦點應該的,領導也是為了鍛煉你,多學點全方面發展,以后肯定有更大的前途,但也要注意自己的身體?!崩钋嗝逢P心地說。
吳國安靜地看著李青梅,看著她那張熟悉的和藹可親的臉龐,還有那些烏黑的挽起來的長發,溫暖和藹的略帶憂傷的眼睛,還有那熟悉的鼻子,嘴巴,下巴......雖半年未見,但眼前的一切依舊那么熟悉那么可親。聽到這個女人夸自己變得滄桑,那自己肯定在這個女人眼中是真的變滄桑了,自己為這些改變感到十分欣慰和滿意。他眼前的這個優雅魅力的女人絲毫沒有改變,依然是他喜歡的女人。
吳國盯著眼前的李青梅漸漸出神,腦海中想起了一年前剛進這個辦公室送財務報表的情景。當時自己作為一個剛畢業沒多久的職場新人,一段美好憧憬的戀情剛剛結束,當自己心懷忐忑地來到稅務局,推開這個辦公室的門的時候,接待自己的正是李青梅,巧合的是她也是自己公司的稅務專員。李青梅認真仔細地對吳國遞送的報表進行了審核,對其中出現的錯誤一一給予了指正,并簡單明了做了解釋,這些都讓吳國十分敬佩和深受感動。第一次見面,李青梅已經顛覆了吳國所聽說過的所見過的公職人員的形象,她是一個真正的親切、溫暖、為民的人。
在以后的日子里,李青梅無論在工作上還是生活上都給了吳國很多的指導和幫助,幫他慢慢適應了職場工作,讓他對生活也冉冉升起了希望。吳國也對這位知心大姐有了更多的了解,李青梅三年前跟老公離婚了,原因是老公去省城進修時認識了另一個女人,進修結束就以感情不和為由跟李青梅提出了離婚,現在李青梅一個人帶著上小學的女兒生活。吳國就這樣與李青梅相見相識相知,并且這個情感空虛職場幼稚的年輕人對這個女人有了更多的想法,超越了普通的業務往來關系,雖然李青梅已經覺察到這個年輕小伙在與自己的接觸中透漏出了更多更深的想法,但她還是故意沒有把吳國的表現放在心上,只是把吳國當成一個來辦理業務的年輕公司會計,她認為年輕人的幼稚和沖動肯定會隨著時間很快就會自動散去,但事情并沒有她想的那么簡單。
即將年末的時候,正是兩人認識剛過半年,公司請稅務、財政等相關部門領導一起吃飯。飯局上,吳國作為晚輩一一向在場的領導和前輩敬酒后,稍作休息就徑直走到了李青梅的身邊,酒精染紅的臉微笑著看著她,拿起她的杯子倒酒。雖然李青梅再三表示自己不能喝酒,但固執的吳國絲毫沒有停手的意思,邊倒邊表達自己對李青梅的敬佩感謝之情。吳國輕輕地將半杯酒放到李青梅的眼前,沒有說話,先拿起自己的酒杯一飲而盡,喝完后繼續看著李青梅。在同桌人的噓噓聲中,李青梅不情愿地端起酒杯呡了一口,喝完立刻臉紅耳赤,咳了起來,吳國趕緊為其遞上白開水,讓她緩一緩,離開時輕輕地說了一聲“謝謝”。
眾人繼續吃飯聊天,談笑風生,觥籌交錯之中的吳國看著李青梅,感覺耳邊的嘈雜聲漸漸消失,身旁的人也漸漸模糊,此時此刻只剩下他們兩個人了。在這個歡樂場,李青梅卻一如既往的神色猶豫,虛空的眼神似乎看穿了這個世界,偶爾的微笑沒有絲毫的溫度,好像只是一種條件發射,李青梅覺察到了吳國那雙熾熱的能把自己融化掉一樣的眼睛,她說話吃菜時故意回避它,時刻保持自己的眼睛不與那雙眼睛有任何的觸碰和交集。
宴席結束了,大家故作謙虛地做了依依不舍的告別,吳國慢慢走到李青梅的身邊,低頭小聲說了一聲“我送你回家吧?!崩钋嗝窙]有拒絕,也不能拒絕,她十分清楚面前這個年少氣盛的青年人如果被拒絕會發生什么意外,更別說是醉意濃濃的狀態下。這次也許是個機會,自己可以趁著醉意跟這個情感迷茫的年輕人深切地談談。
兩個人一起慢慢地走在燈火輝煌的街道,無論是李青梅還是吳國都好久沒有跟一個異性這么淡定輕松地在街道上走走了,呼嘯而過的汽車與匆匆而過的行人帶起的陣陣微風吹起了李青梅的翩翩長發,也漸漸吹散了吳國的濃濃醉意,好像他倆才是這座城市的男女主角。吳國在酒精的作用下,急切地想要跟李青梅表達自己的內心的想法,但越是有千言萬語越是說不出口,只能這樣漫漫地走著。李青梅也在等待這個年輕人開口,想聽一聽這個年輕人的內心的真實想法,自己可以慢慢地進行解釋和開導。
這幾年李青梅遇到過很多的追求者,但最終都是難成眷屬。也許是自己已經過了那個談情說愛的年紀,也許是婚姻給自己帶來的傷害太大了,但更多的是為了考慮女兒的感受,這是作為母親最牽掛和擔心的事情?,F在的自己對愛情仿佛已經絕緣,對婚姻的選擇更是小心翼翼萬分謹慎,甚至自己為了孩子能放棄愛情和婚姻。
兩個人就這樣沉默地繼續走著,前面不遠處的轉角處是一個小巷,李青梅的家就在小巷里。轉彎時,吳國輕輕碰了一下李青梅的手,剛轉過彎突然緊緊地抱住了她,這個沖動的舉動著實嚇了李青梅一大跳,她“啊”的一聲極力要掙脫,她不想這么被侵犯,更不想讓別人看見這一切。但她越是掙脫,吳國抱的就越緊,窒息感讓李青梅喘不過氣來,無力感讓她整個身體難以支撐,感覺自己快要癱下來了,她努力半睜著眼對吳國說:“吳國,請你先放手,姐快呼吸不上來了。”吳國的手才慢慢放松了一點,李青梅深呼吸了一口氣,吳國在她耳邊輕輕地說:“自從第一次見你我就喜歡上你了,我感覺我已經離不開你了,我想跟你在一起,想跟你結婚。”
李青梅雙手緊緊抓住吳國的肩膀,語重心長地看著眼前這個沖動的年輕人說:“你很優秀,姐很看好你,也很喜歡你,喜歡畢竟只是喜歡,不能代表可以在一起,更不能因為你我都是單身,憑感覺和沖動就可以在一起。你現在是正是年少有為追求幸福的時刻,愛情離你很近的,肯定有很多喜歡你的女孩。姐是過來人,知道婚姻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姐一直把你當成弟弟看待,希望你能工作上多進步,再找個合適的女朋友成家立業。姐跟你認識已經是一種緣分,所以你要理解姐相信姐。”這樣的結果并不出乎吳國的意料,他知道他也許與李青梅本來是不會有結果的,只是李青梅口中說出的每一個“姐”字都將吳國從愛的起點推得越來越遠,慢慢拉向了親情,那種因愛而放棄的無助感瞬間占據了他的整個心靈,將他徹底摧毀,他最后掙扎式地沉默著緊抱著李青梅,將頭埋在她的肩后,任由眼淚默默地滴落。
李青梅也輕輕抱著吳國,發熱的眼睛強忍著淚水,輕輕拍了拍吳國的后背繼續說:“好了好了,既然已經都說出來了心里就好多了,你看你多了一個姐姐多幸福,這種感情比什么都長久都真實。對不對?!”說完慢慢地要將吳國推開。
吳國沒有被李青梅推開,他不想讓李青梅看見自己流淚的樣子,更不想因為自己的沖動和流淚讓她覺得自己幼稚,自己繼續將臉埋在李青梅的發間深呼吸了一口氣就放開了李青梅,然后迅速轉身留下一句“你回家吧,我走了”就大步走了,很快就消失在了燈光之下。
“吳國......吳國......吳國,中午一起吃個飯吧?”李青梅叫了吳國三遍才將他從回憶中喚醒,他不假思索地直接“嗯”了一聲。
這半年來,吳國拼命工作,拼命應酬,拼命折磨自己,穿著和神態都盡快穩重成熟,推掉了所有同事親戚介紹的相親,還故意留了胡須,他想摒棄身上所有幼稚的因素,讓成熟甚至滄桑在自己身上展現,他必須從外貌、神態、氣質拉近與李青梅的距離,不讓李青梅看待自己像個弟弟一樣。
“正好讓你見個人,幫姐好好參考參考。”李青梅頓了一下繼續說。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吳國燃起的一點希望突然被瞬間澆滅,他不知所措,腦子里一片空白,他失落漠然地看著李青梅的臉,有點吞吐地說:“不了不了,我中午得趕回公司有事,改天我請你吧?!闭f完就機械一般地站起來,慢慢地向辦公室門口走去,等走出門口他才想起回頭說了一句“再見,姐......”。
李青梅跟在身后說的話吳國一句也沒聽見,他只是擺了擺手就快步順樓梯而下,空留李青梅一個人站在樓梯口,還有樓梯間絲絲的涼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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