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山以為老唐會起得很晚，卻沒想天還沒亮就回來了。

一身酒氣還沒有消散，就用壓水井取了兩桶涼水，在院子里洗頭。

“你這樣會生病的。”姜山提醒道。

“沒事。”

“怎么聽著說話沒精神？”姜山玩味地問，“昨晚沒睡好？”

老唐不說話，只顧用冷水沖頭。

兩桶水沖完好像還不過癮，又取了兩桶淋再頭上。

直到把身上的衣服都打濕了，這才善罷甘休。

“從今天起，吳小敏那邊還是你去吧，我不去了。”

“怎么了，昨天不好好好的？”

“反正我不去了，你讓我做別的事。”

見他臉色不怎么好，姜山猜測昨晚肯定出了什么事，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到底怎么了？”

“沒事。”

姜山攔住想要回屋換衣服的老唐，正色道：“當不當我是兄弟？”

老唐猶豫片刻，這才道：“你讓我換個衣服，慢慢說。”

原來昨晚吳小敏把老唐弄去她家里，雖然住的是沒有租出去的房間，但一個女孩子帶男生回家，還是引起了她家里的不滿。

今天老唐剛醒，就聽到吳小敏的爸媽在說她，而且說得有點難聽。

“我不能再去給他添麻煩了，”老唐嘆了口氣道，“聽她爸媽說，過幾天她要去相親，說是長宏廠質檢部的一個科長。如果成了，吳小敏也要進長宏廠。”

在老唐的眼里，能進長宏廠絕對比做生意強多了，至少算得上半個鐵飯碗。

“那她答應了嗎？”

“不知道。”老唐道，“我沒聽完就走了。”

“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姜山道，“你都不問清楚她的心意，怎么就知道她不愿意跟你……”

“跟我干什么？”老唐苦笑一聲，道，“用他爸媽的話說，我就是一個鄉下來的泥腿子、彎腳桿，怎么可能配得上她。”

姜山還想再勸兩句，但也不知道該如何勸起。

吳小敏是什么意思他還不知道，萬一人家真想嫁個國營廠職工，以后端鐵飯碗呢。

“那就不說了，”姜山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們努力搞錢。”

“嗯。”

兩人在路邊吃了碗米粉，老唐就騎著車去進材料了。

姜山則接過了他的工作，把蘇勤她們裁剪好的布料送去給吳小敏。

“他呢？”吳小敏問。

“呃……頭痛，在家睡覺。”

“不能喝還喝那么多，說都說不聽。”吳小敏嘀咕一聲，又問，“那他有沒有吃早飯？酒喝多了不吃飯傷胃。”

“吃了點。”

“那就好。”吳小敏道，“你是他兄弟，以后勸他少喝點。”

“哦。”

“你的酒也沒醒嗎？”吳小敏問，“怎么跟平時都不一樣，說話這么少？”

姜山心道我跟你說點什么呢？

問問你今天去相親的事？還是問問你對老唐到底什么態度？

但個人感情的事，他是真不想多問。

“我也頭疼，”姜山道，“家里還等著我發貨，先走了。”

回到家里，杜曉剛一群人已經到了。

有幾個明顯走路還偏偏倒到的，姜山直接讓他們回去睡覺。

倒不是怕他們出事，而是怕他們惹事。

杜曉剛也一副很沒有精神的模樣，把小弟趕出去賣貨后，也打算回去睡個回籠覺。

等他走了后，蘇勤在門口對姜山招了招手。

“怎么了？”

“你過來我跟你說。”

姜山走進裁剪的房間，發現只有蘇勤和劉素娟兩人，胡艷梅沒來。

“她昨天好像沒怎么喝酒吧？”

“她不是喝了酒不來，”蘇勤的臉色有點不太好看，“她以后都不來了。”

“怎么了？”

“她……”蘇勤有點遲疑，最后道，“她跟胡明軍去干了。其實也不能怪她，她本來也不想去的，但她和胡明軍是親戚，她爸媽非要讓她去的。”

“嗯，我知道了。”

“知道了？”蘇勤和劉素娟有點意外，“你不生氣？”

“我生氣做什么？”姜山笑道，“她要去哪里是她的自由。”

“可是她……你不怕他們做起來后，搶了你的生意？”

姜山搖搖頭，問：“知道我為什么只做20天嗎？”

“不是因為你要去上學嗎？”

“這只是一個原因，”姜山道，“更主要的是，這東西必然會有人模仿。用不了多久，你會發現將到處都是。”

“不會吧？”

“不信你們就等著看好了，”姜山道，“而且我已經很幸運了，三十多個人跟著我干，最后只有五個人當了叛徒。我最壞的打算，杜曉剛都會自己單干的。”

話雖這么說，但姜山還是有點遺憾。

胡艷梅是知道他是在哪里買材料的，也知道該怎么裁剪，無疑讓胡明軍的進度能快上很多。

看來他的大招要提前了。

“你還真看得開。對了，還有個事，”蘇勤道，“我們兩個商量過了，重新找人我們怕信不過，畢竟連胡艷梅都當叛徒了。所以我們打算拿些回家，我媽正好閑著沒事，她在家也可以幫忙剪一些。胡艷梅的奶奶手腳也很利索，她們兩個人加起來也能頂一個半。”

“可以。”

肥水不流外人田，能讓蘇勤兩人多賺點，也沒什么不好。

等老唐拉著材料回來，姜山直接讓送了一車去蘇勤家，讓蘇勤的媽媽和劉素娟的奶奶在家里做。

別看一個身體不好，一個年齡有點大，但手腳上的速度一點都不慢。

一天下來，她們的產出跟蘇勤也就差了兩百多條。

而且聽說這么掙錢，蘇勤的媽媽晚上還熬夜剪到很晚，劉素娟家里吃了晚飯也不出去散步了，一家人都坐在客廳一邊看電視一邊干活。

第二天姜山一匯總，總共剪了上萬條，劉素娟說她家里人還游刃有余，希望能多拿點回去。

姜山自然求之不得，讓老唐加大了進貨量，保證每天有一萬兩千條的材料。吳小敏那邊的人工本來就有富裕，現在這個產量算是剛剛好。

最后瓶頸就落在了杜曉剛的銷售環節。

由于少了4個人，杜曉剛一天的銷售量只能保持在6000條左右，剩余的一半姜山全都堆在房間里。

幾天下來，兩個房間快要連落腳的地方都沒了。

“存得有點多了，”老唐問，“要不賣完了再說？”

“不用，繼續做，我還怕不夠呢，”姜山道，“不過這幾天我每天都要出門，吳小敏那邊你不想去，我讓杜曉剛幫忙跑跑，你把家里的事看好就行。”

“放心。”

姜山裝上一背包褲子就出發了。

他的目的很明確——各大市場賣衣服的小攤。

這段時間天天能看到有人來賣防盜褲，而且生意火爆得一批，這些小攤攤主不眼紅那才怪了。

但他們多方打聽過，好像還沒地方能進到貨，心里正郁悶呢，姜山就背著包來了。

“我是我們廠的業務員，現在正試著推廣防盜內褲，上面的電話是我們廠再西陽市設立的辦事處，可以直接聯系，我們送貨上門。”

姜山拿出一張名片，上面印著省城某服裝廠的名頭，電話號碼則留的是出租房對面小賣部里的公共電話。

他已經提前跟店老板說好，凡是有人打電話找他的，就叫一聲蘇勤去接，每次給一毛錢的接電話服務費。

小攤老板見對方這么高調，名片都整出來了，關鍵是對方是真有貨。

雖然利潤看著不多，但要知道現在這防盜褲多火啊，利潤薄了點沒事，量上去什么都賺回來了。

“我定300，不不不，定500條！什么時候能交貨？”

“最快也要5天吧，貨到了我會第一個發給你，到時候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行，那你盡快。”

花了兩天時間，姜山跑遍了城里大大小小的市場，有開始朝著周邊的城鎮進發。

這個比較耽誤時間，一拳跑完花了三天。

這五天過去，家里的存貨已經超過了5萬條，為此老唐還另外租了一間屋子來堆放。

蘇勤這邊也是很煩惱，每天都有十幾個電話來催貨，但姜山卻一直壓著不發，著實讓她急壞了。

“再不賣就危險了，”蘇勤道，“我聽說胡明軍他們也做出來了，而且數量還不少，這兩天應該就要出去擺攤了。”

見她比自己還急，姜山還能說什么呢？

杜曉剛這邊的生意結束，開始對小攤批發出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