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皓玄認真地看向眼前的枯槁男子,只見對方手里握著一柄裂紋密布的長刀,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
真誠的小眼睛。
拘謹的小動作。
這些都讓張皓玄感覺莫名的熟悉。
“盧鼎?”
然而就在這時,同行來的女修,師妹呂常清卻突然露出了笑容:“你就是陳師叔送進這里的獄卒吧?”
“對對對!”
“就是在下。陳仙人答應過我了,說只要我能在這里站崗到下一班獄卒到來,就傳我入道法門.....”說到這里,盧鼎那黯淡的眼睛中瞬間爆發出了光芒:“難道幾位仙人就是來接替我當獄卒的?”
“放肆!”
此言一出,同行的一位太玄門外門弟子頓時忍不住了:“獄卒十年一換,你進來一個月不到就想走?”
“哦....”盧鼎失望地低下了頭。
而那在剎那間充滿希望,仿佛點燃了火焰一般的雙眼也迅速復歸黯淡,甚至透出了幾分死寂和絕望。
“仙人們贖罪?!?
“只是在下....在下怕是快要撐不住了.....”
說完,盧鼎的身子都微微顫抖了起來。那在眼底燃起又熄滅的火光,別人無動于衷,張皓玄卻心中一顫。
入道難,難于上青天。
這是一個苦命人啊。
想到這里,張皓玄的腦海中不禁閃過了自己的過去。為了入道,他給門中一位長老當了十年的童子。
隨身侍奉,日復一日。
期間的委屈,不足為外人道。
“欸....”
張皓玄嘆息一聲,剛想說些什么,卻見身旁的師妹呂常清突然道:“無妨,我可以傳你入道的法門。”
“仙人???”
盧鼎聞言立刻激動地抬起了頭,仿佛又煥發出了光彩。然而熟知真相的張皓玄卻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呂常清沒有注意到張皓玄的神色變化,繼續道:“我等來這里,是為了斬殺天牢里的一頭厲鬼。你身為獄卒,自然要輔佐我等。厲鬼喜食生人,我等又早已褪去凡胎,所以需要一個凡人做餌?!?
“你若愿意做餌,事成之后不死,我傳你法門?!?
“當然,這有一定的危險性。”說到這里,呂常清露出了一個艷麗的笑容:“所以我不會強迫你答應?!?
“.......”
虛偽。
張皓玄在心中默默地反駁道。眼前這凡人早已被天牢陰氣損傷了根基,時日無多,不答應就是等死。
無非是早死和晚死罷了。
退一萬步說,就算他真的僥幸活了下來。在這天牢里沒人指點,就算真的入道了,又能有什么成就?
自己修道五年,才有了今日的成就。
而這個凡人想要達到自己這個境界,需要多長時間?
不可計數!
想到這里,張皓玄又忍不住嘆了口氣,隨后一咬牙:“師妹,為兄有辦法尋找厲鬼,并不需要誘餌?!?
這種事情,我以前是不會管的。
話音落下,張皓玄又搖了搖頭。如果是以前,他哪怕心生惻隱,考慮到自家師妹的背景,最后也只會沉默。
至于這次為何一反常態.....
或許是因為此前苦海的經歷吧。
當時如果自己不是心懷惡意,而是同樣真誠待人,或許就不會被那個面善心狠下手黑的家伙坑了吧。
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在不影響自身利益的情況下,張皓玄覺得自己也可以試著變得真誠一點,善良一點,就當是積德吧。
想到這里,張皓玄頓覺一陣心思清明。
結果目光一轉,卻發現那凡人也正呆呆地看著他,張皓玄頓時失笑:“放心,入道法門我還是會傳你的?!?
“不用失落?!?
“還有,天牢內陰氣深重,會極大妨礙你的修行速度。這樣吧,等此間事了,我便收你當個雜役吧。”
“師兄???”
此言一出,其他人頓時驚愕地看向了張皓玄。
“不必多言,我意已決。”張皓玄擺了擺手,相逢就是緣,他突然覺得自己和這個叫盧鼎的凡人有緣。
而另一邊,盧鼎則是低下頭遮住了自己的表情。
其實他早就認出張皓玄了。
畢竟在苦海的時候他刻意遮掩了面容,張皓玄沒有.所以盧鼎第一眼就已經認出了這位太玄門弟子。
然后嚇了一身冷汗。
那一瞬間,他真的生出了殺人滅口的念頭。因此在主動現身的時候,他已經是以身作餌,打算動手了。
然而接下來,張皓玄的反應卻是讓他大吃一驚。
不僅全然沒有惡意。
甚至好心提醒他有關天牢陰氣的問題,還要收他當雜役。這意味著他完全可以走正規渠道離開天牢。
他餌都下了,魚竿都伸出去了。
結果魚沒咬鉤。
他空軍了?
短暫的沉默過后,盧鼎抬起頭,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多謝仙人!還請仙人要小心此地的厲鬼?!?
也罷,空軍就空軍吧。
盧鼎看得出來,張皓玄并沒有認出自己。對他來說,兩人只是陌生人。
他還不想離開天牢。
不過也沒有必要和這批太玄門弟子鬧翻,自己找個機會順勢“死在厲鬼”手里,大家彼此相安無事。
說起來,我剛剛怎么會想著殺人滅口?
從小到大,自己雞都沒殺過,更別說殺人了。雖然穿越以后修煉了魔功,結交了魔女,在苦海里坑人.....
但是盧鼎知道,自己是個好人。
這樣的自己,怎么會動不動就想著殺人?
想到這里,盧鼎當即低頭看了一眼手里的雁翎.....肯定是這把魔刀的錯!居然還蠱惑自己動手殺人!
好可怕的魔刀~!
盧鼎握緊雁翎,運氣傳音:“妖孽,你休想壞我道心!”
【???】
如果不是沒有臉,雁翎覺得自己高低得給這個小子一點臉色看看。
然而張皓玄和盧鼎這邊是心念通達了。另一邊的呂常清卻是皺緊了眉頭,倒不是對盧鼎有什么意見。
凡人如草,是死是活她根本不在意。
真正讓她在意的,是張皓玄的態度。
“真以為姓張,就是張家人了?”呂常清心中不滿:“還不是托了我爺爺的福,這才得以入道修行?!?
“沒有我爺爺支持,他能成為外門首座?”
張皓玄當初在自家爺爺那里當童子的時候,呂常清可是見過的。當時這個窮小子對自己可恭敬了,自己說什么就做什么。結果現在能耐了,自己給面子叫他一聲師兄,他還真把自己當師兄了。
說難聽點,無非就是爺爺為自己養的家奴,以后肯定是要入贅的。
結果現在,贅婿要噬主啦~!?
自己都說了要讓這凡人當誘餌,他卻阻止。今天他敢擅自給自己做決定,明天他敢做什么都自己不敢想了!
打壓!
必須打壓!
想到這里,呂常清的表情頓時變得深沉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