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傳來的濕涼清晰可觸。
與之前夢境相比，這一次不像是夢，反倒是另一種現實。
呼吸、心跳…空氣中流動的風。
這一切，都是如此的真切感受。
雙手撐地，林玄微微起身。
剛才那股頭暈目眩好了很多。
胸腔內積聚的痛感在直起身子的那一刻，詭異的蕩然無存。
仿佛剛才的痛苦只是錯覺。
但林玄深知，這不是錯覺。
中年婦女臉上的淚痕沾染污濁的泥土，漆黑的雙手顫巍巍的伸出，捧住林玄的臉，隨即嗚咽起來。
“孩子，我的孩子…
大德大威的山神保佑！”
女人看著林玄，泣不成聲。
隨即猛然轉過身來，匍匐在地，對著廟內破敗的神像，快速磕頭。
林玄只覺得渾渾噩噩，大腦意識處于一片混沌。
眼前的女人，林玄更是莫名其妙…
不過，從女人的動作行為可以看出來，二人之間必定有所親密的關系。
林玄默不作聲。
他在理順腦海內的思路。
如此“夢境”，他已經經歷十余次。
但眼前瘋瘋癲癲的女人卻是第一次出現…
而且之前的“夢境”從未像此刻這般清晰。
還好…
腦海內的宙生之門、鎮魔鼎還存在。
還有上古呼吸法所化作的金色大網也沒有消失…
修為，亦沒有消散。
這讓林玄內心一松。
“這樣看來，此處是夢境了。”
林玄目光閃動，心神一定。
因為之前“入夢”的時候，沒有修為…現在情況發生變化…
說明此處是夢無疑。
林玄內心微動。
有了基本的判斷，林玄渾身一輕，連同身體的壓力都緩解了一大半。
女人磕的滿頭是血。
血跡順著額頭流下，滲入地下，被土壤吸收。
“孩子，走…我們回家…！”
女人慌慌張張，驚恐的看著四周，如驚弓之鳥。
拉著林玄的手，女人的雙手傳來巨大的力道。
縱然是林玄的肉身，也感覺到了絲絲痛感。
這讓林玄有些驚奇。
“家？
又在哪？”
林玄下意識應喝。
“當然是…”
女人話說到一半，神色恍惚，隨即兩行血淚流淌而下。
“家，早就被毀了，我們…沒有家了。”
女人失魂落魄，搖搖晃晃，走到一處干枯的草堆旁，跌坐下來。
“孩子，這幾天你一直在做噩夢。”
女人突然神色平靜，看著林玄，目光中有所慶幸。
做夢？
聽到此話，林玄心中很是古怪…
見林玄沉默不語，瘋女人繼續說道。
“夢里你手舞足蹈，有時候大喊，有時候在那呢喃自語…還說要去往什么虛空大陣，對抗魔神。”
女人神色無奈。
聞言，林玄卻是猛然一驚。
這…
等會…！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人的一番話顛覆了林玄的正常思維。
在她的口中，自己竟然是…一直在做夢？
虛空大陣…魔神…
女人怎會知曉…
難道自己真的是在做夢，在夢中說出了這些話？
可是腦海內的鎮魔鼎卻真實存在，自身的修為也在…
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時間，林玄有些驚疑不定了。
他感覺自己的腦袋一團亂麻。
“醒來就好，我們是凡人，被舍棄的凡人，在能活著就不錯了，以后千萬不能說這些話了，不然…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女人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四處張望，見沒有動靜，神色這才放松下來。
林玄內心翻起驚濤駭浪，但見女人的表情不似作假，微微點頭。
“山神廟沒有吃的，我們回家。”
女人在草堆附近摸索了一番，隨即“恍然大悟”的說道。
“家被毀了。”
林玄提醒女人道。
“對…沒有家了…孩子，你去給山神磕頭，祈求大德大威的山神收留你…收你為座下驅使，這樣…你就不會餓肚子了。”
女人剛剛恢復的平靜神色沒有維持多久，又變成了瘋瘋癲癲的模樣。
聞言，林玄內心一動。
一開始，從女人給山神像磕頭，林玄便是注意到了這位女人口中的“大德大威山神”…
身高一丈左右，寬約六尺，青銅塑造，長有三首，怒目圓睜，青面獠牙。
怎么看都和神搭不上邊，倒是處處透露著極其詭異邪惡的氣息。
“孩子，愣著干嘛？給山神老爺磕頭啊！”
女人的聲音猛然響起，急促催喊。
“為什么要磕頭？”
林玄語氣平靜。
轟！
廟外狂風大作，驚雷炸裂！
“山神老爺恕罪！他…他只是孩子，不懂事，不要責罰于他！
孩子，快…跪下來…給山神老爺認錯！”
女人話音中充斥著驚恐慌亂，見林玄依舊不為所動，伸出那強有力的手，使勁搖晃林玄的身軀。
“跪啊…
孩子…跪啊…
……”
女人奮力拉扯著林玄。
林玄，依舊不為所動。
隨即，緩緩蹲下身來，扶起女人。
“不跪了，帶你找吃的去。”
林玄淡然一笑。
“孩子……唉…”
女人語無倫次。
但林玄的力氣更大，一時間女人想跪卻是沒能如愿。
咯吱…
一陣風吹過，廟門被吹開。
一黑一白兩道紙人突兀出現在眼前。
紙人面色慘白，一男一女，手里各自提著一個血紅燈籠。
燈籠理搖曳著明滅不定的燭火。
“山神老爺有請。”
黑紙人僵硬開口。
女人聞言，神色慌亂。
林玄輕輕撫摸了一下對方干枯的手。
“既然如此，那便帶路吧。”
林玄語氣依舊平淡。
女人則是顫顫巍巍。
“完了…完了…”
女人呢喃自語，宛如失心瘋。
紙人僵硬的走著，廟外的雨水滴落而下，紙上身上開始滲出大片的血紅色。
林玄想起來了。
在之前的“夢境”中，他也見過這兩位紙人…
但每次…還沒有見到山神的時候，自身便是不受控制的醒來…
這一次…
林玄目光微動。
走在瓢潑大雨中，女人的聲音越來越小，紙人的速度越來越快，林玄緊隨其后。
夜空，一片烏云。
蒼穹之上，沒有月亮。
雨水蓄積，道路泥濘不堪。
行走的時候，紙人卻是突兀停了下來。
前方有一對人馬，吹著嗩吶，正好擋住紙人的去路。
“九公主大婚，退避！退避！”
紙人突然低聲說道。
但話音剛落，兩個紙人的頭顱卻是被一陣如刀的微風割裂飄落。
林玄拉住女人，身形側退，躲過這股風刀的波及。
一尊大紅轎子出現在眼前。
眼前的迎親隊伍說不出來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