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陽城一片混亂,直到天際泛白后才稍稍安寧。女人蜷縮著顫抖的身子,對著冰冷的雙手吐了吐氣,然后朝著身邊女人輕聲說道:“寒娥,冷了就搓搓手,要不你站起來跳一跳?”
寒娥有氣無力地嘟囔:“我倒是想站起來跳,只是幾天都沒有吃東西了,我根本沒有力氣。”
女人疼惜地握著寒娥的雙手,用力地搓了搓,看著女人被冷風(fēng)吹得緋紅的雙頰,她緩緩伸出手,輕輕撫mo。
“哎呀。”寒娥叫了一聲,然后將額角的頭發(fā)撥開,對著女人說:“姐姐,寒娥不乖,寒娥和小乞丐搶東西的時候不小心弄…弄傷了。”
“那寒娥疼不疼?”馮佑憐關(guān)切地問道。她湊上前仔細看了看女人的傷口。傷口明顯開始潰爛,由于感染已經(jīng)流出一絲黃色液體。
“你的額頭怎么這么燙?”馮佑憐慌張地摟著她,著急地問。
“我沒事的。”寒娥努力地抬起頭,企圖與馮佑憐平視,她不想姐姐為自己擔(dān)憂。她想做個乖妹妹,她害怕姐姐也會拋下她,不要她。沒有親人的寒娥,宛如墜落的花瓣,隨風(fēng)飄零。直到遇上這個好姐姐收留自己,她的小手才能感到一點點溫暖,姐姐說,她要牽著自己走到鄴城,因為那里有她的親人,就是她的親人。寒娥靜靜地想著,然后倒進馮佑憐懷里,她含笑地昏睡過去,姐姐有親人,那么我也會有了!
“寒娥,寒娥…”馮佑憐大聲呼喊著,她支撐著自己的身子,挪動一下,然后朝著旁邊的乞丐呼救道:“大叔,大叔,你們…你們會不會看病?有沒有人能幫我看看我妹妹?”
“馮姑娘,馮姑娘…”身邊的好心人輕嘆道:“算了,她應(yīng)該是感染風(fēng)寒了,就算我們能看病也沒錢買藥啊。”
“是啊,你看,那些生病受傷的人。”另一個人指著不遠處倒在地上的乞丐,說道:“哪一個不是等死。”
冷風(fēng)凜冽,乞丐的尸體橫七豎八地倒在街道上。不知為何這幾日突然城門緊閉,官兵開始大肆搜城,弄得人心惶惶。這個時候哪怕是有錢也很難看到開店的藥鋪。
“不,不會的,寒娥不會等死的。”馮佑憐緊抱著懷里的女人,她暗自決定先找到藥鋪再做打算。
晉陽城里的街道已然不見往日的繁華風(fēng)貌,前幾日大家都以為會起戰(zhàn)爭,于是多數(shù)城內(nèi)的人都逃亡去了。正當他們也想隨波逐流之時,卻來了另一批官兵,將城門緊閉,說是都城來的蘭陵王下的命令。這樣,他們這些流浪的乞丐們也只能躲在破舊的屋檐下等死了。
“憐兒姐,憐兒姐…”昏昏沉沉的寒娥輕輕地開口勸道:“算了吧,憐兒姐,算了吧…”
“寒娥堅持住。”馮佑憐冷靜地說:“憐兒姐姐一定會找到大夫給寒娥治病。就算做牛做馬,憐兒姐姐也會治好寒娥的。”
“寒娥不想拖累姐姐。”寒娥凄涼地嘆謂。
“不許說這樣的話。”馮佑憐抽泣地說道:“寒娥和憐兒相依為命,是姐姐的好妹妹,難道妹妹想拋下姐姐?”
寒娥淚盈于睫,凝視著馮佑憐為自己擔(dān)憂的神色,心中更是感慨萬千,就算這個時候老天爺要了她的命,她也無怨無悔了。
***
駿馬吐著粗氣,鼻尖的水汽慢慢蒸發(fā)。騎在它身上的人更是喪氣地搖了搖頭。為首的女子玉腮桃紅,星波微睨,佯嗔道:“一年前的晉陽城都比得上鄴城了,沒想到才幾日這里已經(jīng)殘破不堪,人煙稀少啊。”
“晉陽是重要城池,不得不先穩(wěn)定民心再開放城門。”而后跟上來的男人,看似面如傅粉,然星眸炯炯,寒光懾人。騎在馬上風(fēng)姿颯爽,豐度夷沖,不似常人。
“四爺,您怎么說都是對的。”再跟上的男人嬉笑地附和道。
“哼,四爺怎么說都是對的?那我呢?”之前的女子柳眉一橫,笑問身后跟上的男人。
“夫…四小姐自然也是對的。”男人又諂媚地說道。
“啊,什么叫四小姐。”女人顯然不滿這樣的稱呼,于是生氣地罵道:“誰讓你叫我四小姐的?”
“這…”男人為難地望了望身邊俊美的男人。
“你啊,應(yīng)該叫我鄭小姐,或者歡喜小姐。”鄭歡喜慍怒地糾正,然后對著身旁的男人又道:“四爺,你教壞奴才,該罰。”
“呵呵。”四爺?shù)Φ卣f道:“那好,你說怎么罰?”
“嗯。”鄭歡喜媚眼一轉(zhuǎn),陰笑道:“罰四爺與歡喜比試賽馬,現(xiàn)在街上正好沒什么人。賈南,你做我們的證人,四爺要是輸了,就要陪歡喜游玩更多的地方。”
“歡喜…”四爺想推脫,正奈,這個鄭歡喜已經(jīng)策馬奔騰。
“四爺…”賈南想提醒。
“唉,真不該帶她來,我又不是來游玩的。”四爺懊惱地啐道。
“四爺,四夫人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我看你要是輸了,恐怕真要…”
“哼,我會輸?”四爺冷哼一聲,揮鞭長馳。賈南眺望兩個主子,樂呵呵地尾隨其后。
馮佑憐強撐著最后一絲力氣,背著寒娥走在街道上。忽然,冷風(fēng)吹破她微薄的衣衫,瞬間灌入她頸脖里,她不經(jīng)意打了個冷顫,手一松,寒娥從她背上滑下來落在地上。
正當馮佑憐吃力地再次扶起寒娥時,她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精力背著她行走了。怎么辦?她該怎么辦?張望四周,街道上冷清凄涼,更別說會出現(xiàn)搭救之人。
“噠噠噠…”震耳欲聾地聲響傳入她的耳膜里,還來不及思考這是幻聽還是現(xiàn)實,只見不遠處飛快跑來一匹高大的駿馬。
“讓開,快讓開…”馬上的女聲尖叫不已。馮佑憐驚嚇地跪在原地,瞳孔中的駿馬越來越近,聲響越來越刺耳,還伴隨著女聲尖叫,仿佛要刺破她僅剩的知覺。她下意識緊摟自己身下的女人,閉上雙眼等待死亡的敲門,對不起,她實在沒有力氣拖著寒娥躲過駿馬的襲擊了…
“啊——”
“嘶——”
鄭歡喜驚慌之下拉不住狂奔的駿馬,可是馬兒在接近馮佑憐之時,卻突然失去控制,仰天長嘯,發(fā)狂似地在原地打轉(zhuǎn),騎在它身上的鄭歡喜頓時被甩出去,拋向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