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長樂坊，悅來酒樓三樓，瑾明雅間中傳出來陣陣清脆的碰撞聲被淹沒在大喝聲中。

雅間中擺著一個大大的黃花梨木所做的桌子，桌子上擺放著一個銅鍋，銅鍋底下的木炭燒的正旺，讓銅鍋咕咚咚的往外冒著熱氣，旁邊擺放著三個看起來有些大的木盆，一個裝滿了牛肉，一個裝滿了羊肉，一個裝著滿滿的綠菜。

周圍盤坐著四個人，一個看起來帶著貴氣的白色常服青年，兩個中年壯漢，一個有些顯老的白發老者。

青年看起來有些斯文，用筷子夾起牛肉放在冒著熱氣的銅鍋中燙熟，沾了沾面前放在桌子上的小料，這才放進嘴里細細的咀嚼。

李世民嘗了一口牛肉，對著老周問道：“老周，這牛肉是怎么來的，你不會殺牛了吧。”

老周聽到李世民的話，回道：“郎君放心，這是莊子里一頭被大蟲襲擊的牛，救下時就剩下一口氣了，索性莊子里的人就拉到我這酒樓來了。”

兩個壯漢倒也沒管牛肉怎么來的，吃起來就狂野多了，夾起肉來放在銅鍋中隨意的涮一涮，也不管熟不熟就塞進嘴里，燙的兩人哈哈的呼氣，伸手抓起一把綠菜就這么的塞進嘴中，發出了咔嚓咔嚓的咀嚼聲。

一個壯碩的漢子端起酒碗和一個黑臉漢子相互碰了一下，發出了好一聲脆響。“大老黑，喝，哈哈哈，好酒，好酒。”

說完好酒端起來一口全部干了下去，當然，一半進了肚子，一半讓衣服吸收了，好像這樣才能顯出他的英雄氣概。

與他對碰的黑臉漢子倒是實誠，端起酒碗，一絲不漏的全部喝了進去，喝完還打了一個酒嗝，嘴里念叨道：“好酒，真是好酒，比起賢侄釀的酒什么三勒漿就是馬尿。”

說完對著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長的白發老者豎起了大拇指。

老周也沒搭理他，端起面前的小酒盅，向著青年敬了一個酒，“郎君，嘗嘗我兒釀的五糧液。”

李世民也沒有矯情，端起了酒盅和老周相互碰了一下，這種碰酒他們以前早就熟悉的不行了，現在碰起來也沒有絲毫的不同。

李世民端起酒盅喝了一口，細細的回味了一番，確實，這五糧液比起三勒漿來好的太多了，就是不知道釀的多不多。

“老周啊，你這五糧液喝起來比我宮里的御酒都香啊。”李世民有意帶回去一些五糧液，李淵也是好喝酒的，如若將這美酒送給他父皇嘗一嘗，說不定能緩和緩和父子二人之間的仇怨。

“郎君若覺得好喝，待會郎君回去的時候，我讓來福裝一車郎君帶回去。”老周說完看了一眼看著他的兩個壯漢，露出的水汪汪的大眼睛讓他不自然的打了一個寒顫。

“老程和老黑待會一人抱兩壇子回去，這一次釀的確實不多了，下次給你們補上。”

程咬金拍了一下尉遲恭的肩膀，發出了一聲響亮的聲音，哈哈大笑道：“哈哈哈，老黑我就說老周不是那么小氣的人，你還不信。”

尉遲恭一把拍過程咬金的手，說道：“是你老程說的，我大老黑可是相信老周會想起兄弟我。”說完還給了老周一個笑臉。

老周看見兩個人收回了了惡心的眼神這才放下心來，對著李世民行了一禮，接著道：“郎君稍等，我去看看紅燒肉和回鍋肉好了沒有。”

還不等他站起身來，門口傳來了邦邦邦的敲門聲，同時傳進來的還有一道有些蒼老的聲音。“郎君，紅燒肉和回鍋肉好了。”

老周看了一眼李世民，看李世民點了點頭才轉頭對著門口說道：“來福，端進來吧。”

“咯吱。”

隨著開門聲當先進來的是一個有些年老，一頭白發的老者，身后跟著兩個小廝，低著頭，各自端著一個陶盆，盆上蓋著一個木頭蓋子，熱氣順著蓋子的縫隙冒了出來。

老周看了一眼來福，對著兩個小廝說道：“二狗，柱子，你們放下就出去吧。”

二人回了一聲，放下盛肉的盆退了出去，同時帶上了門。

等兩人出去后，來福先是對著李世民行了一禮，然后對著兩個壯漢抱了抱拳，“拜見郎君，見過兩位將軍。”

李世民看了看來福，感嘆的說道：“來福不用多禮，你近來看著更蒼老了些，要多多保重身體，你們這些老兄弟也沒多少了。”

來福接著給李世民行了一禮，面無表情說道：“多謝郎君關心，來福比起我家郎君還要年長幾歲，可不就是老了嗎。”

尉遲恭這時也站起來對著來福說道：“老福啊，當年你放了我尉遲恭一馬，我老黑記得你的情分，我敬你一杯。”說完端起一碗酒喝的干干凈凈。

來福對著尉遲恭抱了抱拳道“多謝將軍，來福從不飲酒，當年放將軍的是主帥，與來福毫無關系，來福只尊帥令。”說著還對坐在上位的李世民行了個禮。

“好了，敬德，來福從來不飲酒，咱們喝，來福你先下去吧。”李世民端起酒盅和尉遲恭碰了一下。

“來福告退。”說完，來福面無表情的退了出去。

來福出去后老周揭開了其中一個陶盆的蓋子對著李世民道：“郎君，嘗嘗這道紅燒肉。”

老周揭開蓋子后，頓時香氣散發在整個雅間中，李世民看著眼前這道紅燒肉，拿起筷子夾了一塊紅亮的肉放進了嘴中嘗了一口，眼神一亮，接連吃了幾塊才對著程咬金和尉遲恭說道：“知節，敬德嘗嘗，這道紅燒肉確實不錯，顏色紅亮，香氣四溢，肥而不膩，最主要入口還有一股子藥香。”

程咬金和尉遲恭聞到這股子香氣早就不知道吞咽了多少口水了，聽到李世民民的話當即拿起筷子連夾了好幾塊一起塞進嘴里，還灌了一大口酒，咽下去后同時喊了一聲痛快。

李世民這時揭開了另一個蓋子，先是看了一眼，肉顏色紅亮，搭配著翠綠的蒜苗，肉的香味和蒜苗的香味搭配在一起意外的和諧，嘗了一口回鍋肉，點了點頭，比起紅燒肉來這道回鍋肉又是別有一番風味，我這賢侄對這吃食一道也是別有天賦啊！

李世民吃了幾口好像有些什么疑惑，對著老周問道：“對了，老周，這紅燒肉和回鍋肉是什么肉做的，吃起來不像是牛羊肉啊，也不像是獐子和鹿肉啊。”

老周聽到李世民的話，放下筷子給李世民回道：“郎君，這是豚肉。”

李世民聽到老周的回答有些好奇，都說豚肉是賤肉，這對他來說倒是無所謂，他當年行軍打仗的時候也沒少吃，可是那豚肉吃起來不僅有一股子騷腥味，還柴，讓人難以下咽，哪有面前這種香味，吃起來香糯無比。

老周也看出了李世民的好奇，對著李世民解釋道：“這種豚肉是剛出欄的時候就經過了閹割，不僅沒有腥騷味，長起來也更快，兩個月就能長到七八十斤了，比起以前的一頭養了一年的豬也少不了多少斤。”

“可能傳播開來。”李世民聽到這里也顧不得吃了，趕忙向著老周問道。

程咬金和尉遲恭聽到這里也顧不得吃了，兩雙眼睛直直的看向老周，他們兩個明白李世民的急切，若是這種辦法傳播開來，老百姓們也就有肉吃了，只有吃肉，人才能長的壯實，要不了幾年大唐就有打突厥的能力了，打突厥現在是老李的心病，一切對打突厥有利的條件老李都愿意使用，更別說這種還有利于百姓的好事。

老周看了一眼程咬金才接著道：“郎君，這種方法并不難，一般人看個幾眼，動幾次手也就會了，宮里凈身房的公公們就可以，我上回讓老程和郎君借了一個公公就是去給豚做閹割的。”

“什么！”老程聽到這里也有些驚訝，上次他以為老周讓他去宮里和陛下借一個公公是有些什么不好的嗜好，沒想到，早知道這樣早就得問清楚，好好的一個功勞就和我老程無關了。

李世民聽到這里也有些驚訝，上次程咬金和他要一個公公他也沒多問，就讓無舌隨意的給了一個，沒想到有這種作用，轉身看了一眼程咬金，問道：“知節，上次那個公公你還記得不。”

程咬金見李世民問他，回道：“郎君，上次我把人交給了老周之后就讓他做完事自己回宮了，無舌應該知道是哪個。”

李世民聽完當即站起身看了一眼三人，對著老周鄭重的說道：“老周，這次的事要能推廣，你就是我大唐的大功臣，當年父皇沒給你的。朕這次一起給你，一定給你封侯，你也別拒絕，我知道你無心朝堂，朕準你做一個閑散侯爺。”

程咬金和尉遲恭聽見這位陛下這般說，也對著老周恭喜道：“老周，恭喜你了啊，以后我們倆可就得叫你周侯爺了。”

老周聽著程咬金和尉遲恭的打趣，也沒理他們倆，對著李世民說道：“郎君，封侯就不必了，我老了，也沒多久的年頭了，而且這些東西都不是我想出來了，都是我兒做的，而且我兒這次清醒以后做事有些不尊禮法，我現在就想著這些功勞能讓我兒在我死后能安穩的生活，還望郎君成全。”說完對著李世民行了一個跪拜之禮。

李世民趕忙扶起老周，看著老周的眼神鄭重的說道：“老周，莫說這些喪氣話，你得好好活著，你放心，只要我還在，就一定會保著我那位賢侄。”

程咬金和尉遲恭也對著老周說道：“還有我們兩個做叔父的保護賢侄，老周你就放寬了心。”

老周對著三人鄭重的行了一禮，“多謝陛下，多謝二位國公。”

李世民對著老周說了一句“老周，我要回宮了，下次我讓知節通知你，希望我改天來可以和我那位賢侄好好親近一下。”

老周看了一眼李世民，知道這是李世民有意讓自己放心，也對著李世民道：“郎君放心，這次我兒正好去了莊子上看小云去了，下次郎君來我兒肯定在。”

李世民聽到這里也就放心了，他對這位賢侄本來就有些興趣，聽到這閹割之法更有興趣了，這次沒有見到還稍微有些失望，不過有這閹割之法也不算差了。

“知節，敬德你們二人隨我回宮。”李世民叫起二人，三人一同走了出去。

李世民出來又看到了和其他三個雅間截然不同的牌匾。對著老周問道：“對了，老周，你這三樓瑾明雅間是怎么回事啊。和其他三個有點不同啊。”

老周這時罕見的有些臉紅，不過還是義正言辭的回道：“瑾明是我兒的字，這個雅間是我兒用來招待自己人的。不接待外客。”

李世民有些好奇道：“瑾明二字是何意思？”

老周這時倒也無所謂了，得意的說道：“我兒聰慧，可比瑜亮，所以我就為我兒取了個瑾明的字。”

李世民聽到老周的話有些錯愕，“哈哈哈……老周你可真是個妙人！”

程咬金和尉遲恭聽著李世民的笑一臉的不知所措，反正他們覺得瑾明二字不錯。

或許是李世民笑夠了，對著不知所措的兩人道：“知節，敬德回宮，老周你不用送了。”

老周看著下樓的三人，好像心頭放下了一塊重擔，在這個沒有人的三樓，本來挺直的腰背有了一絲肉眼不可見的下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