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李佑吃完飯,就出了中軍大帳。
李佑看著月色下燈火通明的大營,再看看一隊隊士兵,在冷颼颼的夜幕中,拖著長長的影子巡視軍營。
營帳中,時不時傳來士兵的聊天聲。
大軍休整三日后要開拔的消息,已經在軍營中傳開了,軍營中的氣氛變得十分凝重。
很多士兵聚在營帳中小聲討論著,說什么的都有,有人暢想立功得一筆賞錢,戰后娶個媳婦;有人怕自己死在戰場上,擔心一家老小沒人養活;也有人振臂高呼人死鳥朝天,十八年后又是一條好漢……
穿梭在軍營中,李佑聽著這些令人心酸而又無奈的話,有些黯然。
自古以來,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天下興亡更替,不過是資源重新整合和分配的過程,而這些資源的創造者——普通百姓卻被大勢裹挾,被頂層的部分權貴利用,被當成了炮灰,留下的都是百姓苦難的腳印,倒下的都是普通士卒的尸骨!
興亡與否,都是老百姓命堆積而成!
這是小人物的悲哀!
對于普通士兵上了戰場,就猶如大海里的一片浪花,被洶涌的波濤一拍就化身為齏粉,沒有人會在意!但對于他們的家人來說,他們是兒子,是丈夫,是父親,是兄弟姐妹,是至親好友。
時代的塵埃,落到每一個人頭上都是一座大山……
李佑搖了搖頭,有些無奈。
歷史只談勝利者的光輝,從來不談百姓苦痛,歷史只記錄永樂修《永樂大典》、下西洋、征安南、征漠北、建北平城的功績,從來沒人談靖難死了多少百姓,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流離失所……
娘的,不就是一個皇帝的位置嗎?就有那么吸引人?想到這,李佑長吁了一口氣,眼中露出一絲狠厲。
回到自己的中軍大帳,李佑將李桑叫了過來,低頭吩咐了兩句。
“程公子,這似乎不合規矩,軍中飲酒乃是大忌……”李桑聽完之后,臉色變了又變,磕磕巴巴地說道。
“我讓你買酒又不是喝,是用來救人的……”李佑翻了翻白眼,說道,“按我說的去做,最好再找兩個蒸白酒的老師傅來,記得給錢,別丟老子的臉!”
李桑看李佑表情嚴肅,也就只能悻悻然點了點頭。
第二天早上,真定城的城門一開,李桑帶著一群曹國公府的親兵,進了真定城,開始掃蕩各類酒,不管米酒、黃酒、果酒、白酒,統統拿下,還順邊從一個酒坊抓走了三個生產白酒經驗豐富的老師傅。
李佑則帶著三十個人繼續去山上練習飛行技術,今天李佑給士兵們增加了難度,除了控制飛行姿態和高度外,要練習定點降落和投擲。
正在練習中,李景隆派李大亮來找李佑了,李佑沒辦法只能扔下一群士兵,跟著李大亮往軍營走去。
“大總管,啥事這么著急?”李佑騎在一匹青花騾上,問道。
騎馬是不可能騎馬的,這輩子都不可能騎馬了……
前些日子,跟著大軍開拔,李佑騎了一次馬,差點殞命!
李景隆為了照顧自己兒子,特意給李佑找了一匹體型較小的駿馬。駿馬的意思就是跑起來速度特別快,躍起來高度特別高,是那種沒有剎車系統、全景天窗、無極變速、百公里油耗零的坐騎。
李佑也想體驗一下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于是就騎了上去。
剛開始的時候,馬走地很慢,在上面晃晃悠悠,李佑還覺得挺悠閑自在的,然后他就自己做了個大死,來個快馬加鞭。
雖然李佑騎的馬體型小,但駿馬畢竟是駿馬,爆發力沒得說,加上李佑小雞仔般的體重,駿馬就跑起來。
看著房子和樹從自己眼前嗖嗖閃過,感到自己身體隨著馬上下搖動、前仰后合,李佑第一時間就慫了,雙腿夾緊馬背、雙手死死抱在馬脖子上。
騎過馬的人都知道,馬跑起來時,人的運動方向除了向前,還會上下運動,兩種方向的運動疊加,就成了類似海浪一樣的軌跡。
速度越快,馬對人體施加向上的力越大,向前的力較小!好的騎手,會想法抵消向上的力,騎馬的時候,肌肉放松,骨架正直,身子隨著馬跑的節奏動起來,用腹部肌肉的收縮當做減震系統,而腿貼住馬鞍保持平衡性。
這方法有個專業的名字,叫壓浪。
李佑的動作都做反了,他雙手抱住馬的脖子,雙腿夾緊馬身,人就貼在馬身上了,就相當于李佑本人成了一匹馬,然后李佑就開始暈頭轉向、惡心不已,在馬背上高聲呼救。
要不是李大亮在一旁,以最快的速度追上李佑的坐騎,將李佑救了下來,估計李佑就“創業未半而中道崩殂”了。
就幾十米的距離,給李佑留下了一生中揮不掉的陰影,太可怕了,太他喵的可怕了,怕的狗都抱樹了!
自此之后,打死李佑都不騎馬了!
騾子好,耐力強,速度慢,正好符合李佑的氣質。
“回公子,李桑運了一批酒回大營,被監軍攔下了,說要拉去砍頭,李桑說這酒是你讓買的,買了用來救人……”李大亮騎在馬上,看著李佑說道,“公子,軍中飲酒乃是大忌,按律當斬,你怎么能如此糊涂?”
“大總管,李桑不是說了嗎?酒是用來救人的,不是喝得……”李佑撓了撓頭,特喵的這事想簡單了。
原本李佑以為李景隆是平虜大將軍,在大營中說一不二,就算自己犯點錯,有李景隆撐腰,肯定不會出問題,沒想到蹦跶出個監軍來。
關鍵這事還不好給他們解釋,酒精消毒在后世是三歲小孩都知道的常識,但在大明說出來誰信?
要想證明,需要時間,需要大量的數據來支撐,現在大戰未起,根本沒有傷兵,根本無法證明酒精能夠治療刀傷、箭傷。
空口無憑啊!
腦殼痛……
騎在青花騾上李佑,皺了皺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