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注定是個不眠夜。
好容易等到千一刃醒來,一把利劍冰涼的架在光滑修長的脖頸之上。
“師妹,有話好說,萬事好商量,殘害同門之事萬萬做不得的。”千一刃眼睛直直盯著劍刃,脖子用力的往后仰,生怕一下不小心見了血,小命嗚呼。
“師兄,是不是老毒物派你來害我們的,是不是還有同伙?我勸你老實交代,你昏迷的時候我給你吃了七日顛,那是大師兄專門為你研制的,以你現在的醫術,等不到破解的那天就會穿腸而死,而且死相極為難看丑陋,解藥只有我和大師兄有,你自己看著辦吧。”紀婉隨坐在床邊,翹著二郎腿,歪著頭用最輕柔的語調說著最恐嚇人心的話。獼猴小籠包蹲坐在紀婉隨肩頭,時不時的朝著千一刃齜牙咧嘴。
千一刃嘖了嘖嘴,搖頭說道:“師妹,我突然好生欣賞你,沒想到我堂堂毒公子竟然栽到你個小姑娘手上,我雖確有劫財劫點珍貴草藥的想法,但盜亦有道,平日里只做切磋,殘害同門的事情我千一刃是萬萬干不出來的。我發誓,以我俊俏的容顏發誓,若有一句假話就讓我滿臉毒瘡,潰爛而死。”
“發誓有用的話,你早死一千次了。你的誓言還不如旁人個屁來得響亮。”霍平兒憤憤的說。
“平兒姐,甚是粗鄙,好歹也相識這么多年了,你何曾見過我用我的容顏起過誓。旁的不說,我今天若是想害你們,我就不會下五聲散了,干脆直接了當毒死你們算了,也省得輪你們這般羞辱我。師傅拋棄我不知去向,同門也要欺負我,天道無常,人心叵測啊!”
“你還是沒說實話!”紀婉隨清了清耳朵,被千一刃吵得有些不耐煩。“小籠包,去抓花他的臉。”
小獼猴一個猛的張開利爪撲上了千一刃的臉,嚇得千一刃臉色如秋霜般慘白。一個機靈竟然嚇昏了過去。
霍平兒拍了拍千一刃的臉,說:“真這么在乎他這張臉啊。現在怎么辦?”
“看來,他說的應該是真的,給他松綁吧,”紀婉隨說。“但是我必須得叫他跟著我,鎮南侯是紀國公的摯友,且是大祈忠臣良將,斷不可讓二師兄傷鎮南侯一家,鑄成大錯。”
紀婉隨拿著手中的一塊黑金色腰牌仔細看了又看,上面的圖文既有些虎的摸樣,換角度看也有些狼的輪廓。
“這是剛剛從客棧西院撿到的。不是那群黑衣刺客的,就是這個叫牧王爺一行三人的。”霍平兒說。
紀婉隨,轉身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牧王爺,臉剛剛貼近想仔細看看摸樣,忽然牧王爺一個起身掏出腰間匕首,沖著紀婉隨的前胸狠狠刺去。
鮮血瞬間汩汩涌出,疼得紀婉隨一個踉蹌栽倒在地。
事情發生的太快,霍平兒甚至都沒來得及思考,她拔劍剛要刺向牧王爺,卻見那牧王爺猛然又昏厥了過去。想必憑的是最后一股子本能的力氣刺出的這一刀。刀鋒偏倚了一些,不然真真的是奔著心臟去的。
“婉隨,婉隨你怎么樣。”霍平兒緊張中滿是自責,作為紀婉隨的貼身護衛,6歲起就被送去萬凈山,一邊跟著屠姑習武,一邊保護紀婉隨。十五年的陪伴關系早就勝過了尋常親姐妹。但始終不曾忘記自己職責。這也是第一次紀婉隨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這么重的傷,霍平兒的疼痛不比紀婉隨來得少。
“哎媽呀,這是怎么了,哪個王八蛋干的,敢傷我師妹。”千一刃醒來,二話不說掏出身上僅有的幾瓶救命良藥,立刻給紀婉隨服下。
又扯下了裙擺一片衣料,將紀婉隨的衣物退至胸前。嘴里喃喃自語道:”諱不避醫,諱不避醫哈,師妹莫羞。師兄為你把傷口處理一下。“
霍平兒怕千一刃使壞,不忘威脅幾句。
千一刃目露寒光的說:“我說過,不殘害同門是我的底線,你再啰嗦一句,真當我殺不了你是么?雖然我們出自不同師傅,但師妹是我看著長大的,能傷害她的只有我,什么時候輪到外人說給她一刀就給她一刀的道理,別廢話,快去拿壇酒來。”
也不知怎得,霍平兒對于千一刃的看法在此刻卻有了180度大轉變,他說的話讓人不容反駁,怎么也懷疑不起來。
紀婉隨疼得額頭直冒汗,流了太多的血,唇色都有些發紫,臉色更是慘白如當下的月光。
一番操作之后,血止住了,傷口也處理包扎好了,好在沒有傷到命脈,雖然疼痛,但不會傷及性命。
“是床上這個王八蛋干的?看我不毒死他。”千一刃剛要動手卻被紀婉隨制止。
“天快亮了,我們先離開這里,這里不方便殺人,去后山林子。”紀婉隨艱難的說。
于是,霍平兒攙扶著紀婉隨,而千一刃扛著牧小王爺一行四人去了后山林子里。
天蒙蒙亮了,林子里早起的鳥兒已經開始新一天的鳴唱了,
千一刃累到脫力,將牧小王爺砰的一下摔到地上,自己靠在樹旁呼呼大喘起來。
“弄死他之前,先累死我算了。”
霍平兒用繩子將牧小王爺捆個結實,可能由于摔的厲害,牧小王爺竟然有了清醒的跡象。
他緩緩的張開了眼,雖虛弱憔悴,但目光卻依舊炯炯有神,像是隨時能射出利劍,殺敵萬千。
“呦,醒啦。”紀婉隨坐在牧小王爺跟前。
牧小王爺緩過神來才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在這荒郊野外的山林間。
他并沒有過多的掙扎,而是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幾人,腦子中不知道在盤算什么,雖一言未發,卻又好似說了很多。
“昨夜的刺客應該不是他們,不然我也活不到現在。”牧小王爺心中盤算。
“為什么綁我?”牧小王爺選擇開門見山。“你們是什么人?”
“為什么綁你?我們昨夜好心救你,你是怎么報答我的?”紀婉隨指了指自己胸前的傷口,想看這個牧小王爺如何解釋。
牧小王爺快速回憶了一下昨夜的整個事件的過程,恍然大悟,如遭驚雷。
“啊!!!!我想起來了,昨夜有歹人入店,我誤闖姑娘房中,是你們救了我。然后.....然后有人捂我口鼻令我窒息,我以為我死了,后來,好像我又扎了誰一刀。難道.....難道是我暈迷之際誤傷姑娘?”牧小王爺扭曲著身體,想要做鞠躬賠禮的姿勢,卻苦于綁得太緊,動彈不得。
紀婉隨冷笑,兩人面面相覷,卻都因為受傷而同時咳嗽了幾聲,一度甚是尷尬,卻很快揚起了斗志。
“你知不知道就差那么一點,你就要了本姑娘的性命了。這可不是一句道歉的話就能解決的。說說吧,你是誰?那些人為什么殺你。”
”我是金鈺國牧王爺辰牧時,現定居在大祈苑都,獲陛下特赦允許歸家過年,不想途經此地遭受襲擊。至于那些是什么人,我比姑娘更想知道。”在此事上辰牧時覺得沒有必要隱瞞,或許這個身份還能讓對方肅然起敬從而放了自己。
“哦,落魄王爺啊。”紀婉隨總結的很干脆。
辰牧時汗顏,竟沒想到眼前這個十幾歲小姑娘竟然連王爺身份也不放在眼里。
“王爺怎么了,王爺就可以隨意捅人刀子么?”說時遲,那時快,紀婉隨掏出辰牧時捅她時用的那把刀子狠狠地刺向了辰牧時的胸膛。
辰牧時悶聲吃痛,卻也沒喊一聲。
“不偏不倚,剛剛是你昨天扎我的位置。別跟我說從此互不相欠,昨天我救了你,你還欠我一條命,記住了么?牧小王爺?”
“小小年紀,竟然這般睚眥必報,本王已經解釋過了我不是故意的,你卻依舊不依不饒。得饒人處且饒人,留有一念,江湖再見的道理我看姑娘需要找個先生好好學學。”辰牧時血流了滿地,本就受傷嚴重,眼下已經萬般虛弱。
“好一個不是故意的,世間到底是有多少惡意偽裝在這句之下,若我因此而死,只怕你想道歉,就要到陰曹地府去尋我了。我不是睚眥必報,我只是想讓做錯事的人得到應有的懲罰,無論故意與否。”
“歪理邪說,信口雌黃,少教。”辰牧時被氣得不輕,雖十幾年都在異國他鄉淪為質子,日子不說太苦,也不甚好過,可像這般被個十幾歲山野村婦欺辱還是頭一次。
千一刃靠在樹旁,歪頭笑了笑:”師妹,你臉上帶疤的摸樣當真是兇神惡煞,跟他廢話那么多干嘛,不如干脆點毒死他算了。免得他日后來尋仇。“
“尋仇?大可不會,兄臺放心,仇你們也報了,刀子也扎了,還請高抬貴手。”辰牧時審時度勢,及時示弱,他看到了紀婉隨腰間隱約露出的虎狼腰牌,突然改變了策略。
還未等千一刃緩過神來,一股寒意逼人的劍氣從天而降。
隨之而來的是一聲驚呼:“休要傷害我家王爺。”
來者正是辰牧時的兩名貼身護衛,一名叫冷秋,另一位喚作嚴冬。
霍平兒拔劍擋住來襲劍光,將千一刃和紀婉隨護在身后。
即便是一對二,霍平兒一時半刻也沒有落得下風。反而對方兩名護衛都身負重傷,本就行動吃力,招式便也緩慢了許多。
千一刃示意霍平兒將對方引到自己身側,一抹白色粉末撲面而去,瞬間冷秋和嚴冬便應聲倒地,不省人事。
“你對他們做了什么?有什么沖著我來。”還未等下句話出嘴,辰牧世便也同那二人一樣,昏迷不醒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辰牧時,只覺得頭腦發昏,血液倒逆,整個人都如同泡進了千金漿糊,萬般難受。
“王爺,王爺,我們.....我們被倒掛在了樹上。”冷秋小聲的說。
“而且,還被扒光了衣裳........”嚴冬的聲音幾乎絕望。
辰牧時閉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緊接著樹林里萬鳥齊飛,小動物都被這三人異口同聲的吼叫嚇得四處逃竄。
“妖女,妖女,我要殺了她。她到底是誰?她是誰?”
若想知道這妖女是誰?還要從15年前的一場觀星箴言以及那場改變所有人命運的木夕之戰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