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涇陽君與蒙驁早已準備妥當,早飯也都擺上只等文錦。干等不見人影蒙驁忍不住了,也不跟涇陽君客氣坐下后直接抓起食物就往嘴里塞。涇陽巿也沒說什么,只是看了看身前漆案上的食物微微皺了皺眉。
不多時文錦在侍女的攙扶下緩緩而來。涇陽巿與蒙驁表情怪異,‘這么激烈的嗎?為什么這女的跟沒事人似的?難道文錦不行?’
看著那黑色的眼圈,蒙驁對侍女問道“你家主人昨天沒睡好?”
侍女答道“回蒙子,主人確實覺少。”
蒙驁看向“錦兄最近身體不佳?”文錦點了點頭未做回復,“那今日審問的事?”
文錦微微笑道“放心!我緩緩就好了。”
一陣沉默后涇陽君言道“先吃飯吧。”幾人默默地吃完了飯又休息了片刻。田弭、魏鍔兩人便下去帶人,等人帶上來蒙驁問道“誰來問?”涇陽君與文錦對視一眼后,又看向蒙驁。
蒙驁見狀脫口而出個粗鄙的字——“入肉”,然后轉過頭來對廚師道“到了這個份兒上你也就這樣了!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之后咱們該怎么著就怎么著。”
廚子略抬眼皮瞧了蒙驁一眼道“回這位先生,小人是楚國人,曾在新城侍奉那位韓國公子,城破后又追隨了新城君。那秦弩是在新城之戰時報的戰損,先由小人帶回咸陽再傳遞給樓煩人的。”
涇陽君問道“為何輾轉于吾等府上?”
“新城君覺得單純用秦弩的話不夠明顯,所以叫小人入穰侯府上。至于來薛公和涇陽君府上純是意外。”
文錦又問道“那又因何刺殺吾?”
“新城君見計劃停滯,便催促我整出點動靜來。”
文錦翻了個白眼,想著自己趙國的身份,和這案子的運行邏輯真是一脈相承,也就沒有多言。
蒙驁合計了一下,廚子所說的雖然很簡潔但來龍去脈要讓羋戎知難而退對自己來說足夠了,想到這兒點了下頭看向田弭道“記好了嗎?”
“記好了!”
“嗯,麻煩兩位先生將人帶下去。”
田弭、魏鍔架著廚子下去后,蒙驁道“錦兄,感覺怎樣?”
“還成。”說著喝完一卮杯的水,便繼續說道“我這邊的情況還要從樓煩人說起。趙國占了樓煩后,他們分為兩派一派為主張‘融入’、一派則選擇‘抵抗’。這抵抗派跑到荒野密林之中生活時不時的出來搞點破壞甚是難纏,融入派的中間‘樓緩’便獻了‘引蛇出洞’之策,就是利用這次出使秦國的機會打算抓幾個‘舌頭’。”
“樓緩怎么能知道這次抵抗派就能上鉤呢?”
“這兩派人是互相流動的;抵抗派中吃野菜吃不動的便下了山要吃趙國的粟米;那融入派有些不受重視的又跑到林子里去準備待價而沽;最近一些從林子里來的人說有人出了個挑撥秦、趙關系趁機復國的主意。樓緩便想要讓他們有個可乘之機。”
“那樓緩人又怎么和羋戎聯系上了。”
文錦笑道“只能說樓緩的想法只有一層。以趙雍的心思不會費這么大功夫才做成一件事。第二層便是利用這次行動激化秦國朝堂的矛盾,讓秦國自顧不暇無力與趙國爭鋒,當時正好羋戎在外,楚國、韓公子蟣瑟那面也可以加以利用。”
“那還有第三層嗎?”
“趙臣樓緩、金受已到秦國欲為秦王客卿,加劇斗爭形勢強化第二層的意味,同時又暗含著的第三層——與秦國‘合作’當然亦可以理解為一種‘用間’、‘滲透’和‘利用’;今天下三強任何一方要執掌天下必須要通過一兩場大戰讓另外兩方元氣大傷,這便是‘聯秦對齊’之策。”陳述時文錦眼放精光情緒高漲,加上不時的一口酒一口肉,臉上氣色明顯好了許多。
涇陽君聽著不住地點頭,沒想到此中竟有如此考量,對此‘戰國’大爭之世又加深了一分認識。蒙驁見文錦精神抖擻人忍不住笑道“錦兄生于此大爭之世真是得其時也。”
不想聽了此話文錦反倒冷笑道“此計非出于吾手安得子駿如此評價?”
“主父竟以錦兄為匏瓜者乎?‘焉能系而不食’?”
“自為蔓葭君以來,替他訓練了五百鐵甲力士加上這次出使,僅此二事而已。用我無非是給中山人立個榜樣。”
蒙驁糾結半天問道“那養羿……”
文錦見狀反倒一笑“主父打算重用他并推薦給趙王,畢竟與我相比養羿年輕許多,是個能與趙王做長久君臣的。”
蒙驁見狀張了張嘴沒出聲想著下次見養羿看看能不能有個解法,文錦一天到晚這么‘嗚呼哀哉’的看著實在是不好,不過還是先辦眼前這關過去再說,想到這兒便對涇陽君說“到了這兒,該怎么辦?”
涇陽君也犯了難“二位覺得此事王兄知道嗎?”
被這么一問文錦與蒙驁都難住了,蒙驁思索了一陣回答道“他知不知道,其實并不重要,只要不犯眾怒,您們這些做臣子的就不會有什么大事,畢竟還有太后那關,再者鷸蚌相爭,漁翁才可得利。”
“那……這筆錄?”
蒙驁扭頭道“錦兄您的意思呢?”
“嘿嘿,要我說啊……就這么遞上去,完后涇陽君再去王太后那里吹吹風。秦王要是接不住哇,是他沒本事!”
涇陽君撓了撓腮幫子道“哎呀,就這么辦吧。”
蒙驁說“要是沒有什么我出去轉轉。”
“子駿請便。”
蒙驁出了府邸直奔館驛要見趙勇,等見到了人看其氣色不錯直接來了句“希望不要留下什么病根就好。”
“希望如此,多謝蒙子掛念!”
“刺客的事已經審得差不多了,吾等準備上報了。”
“那就好,之前在邯鄲招待不周,請您見諒。”
“貴使客氣了!對于文錦您有什么安排嗎?”
“您是說他和養羿的事嗎?”
“怎么扯到養羿身上了?”
“您跟養羿的對話,養羿他都告訴我了!我以為您是想以朋友的身份準備彌合他們的關系。”
“養羿的事我不打算操心了,只希望有朝一日別拿箭射我就行!”
“對他就這點兒要求了嗎?”
“有點太高了嗎?”
“不!我倒不是這個意思。”
“文錦這個人挺可憐的,希望您能善待他,他這個人要求不高,每月給兩錢兒養起來吧,也能成就您的美名。”
“我也是這樣想的!有個問題倒是想請蒙子幫我想想。“
“哦?不知是什么問題?”
“我是把他放在邯鄲?還是……”
“吾覺得別跟養羿放在一個地方就成!”
“那我給他安排個好去處!”
“或者讓他長駐別國,像金受、樓緩那樣。”
“那派哪國合適?”
“韓、魏、宋都挺好的。”
“嗯,我會認真考慮的。”
“如此多謝了。”
“客氣了!我對文錦并沒有多大的意見。他的斗志已經被消磨殆盡了,與我來說派不上用場,但我也不是養不起閑人的人。”
蒙驁默然只是點了點頭,后又說道“先生什么時候回趙國?”
趙勇笑道“該看該了解的都以齊備,人多眼雜我該回去了!”
“祝您一路順風。”
“希望蒙子下次還能到邯鄲做客,吾一定盛情款待!”
蒙驁只是拜了拜沒說話,就告辭了。
次日,涇陽君與文錦帶著筆錄見了秦王,一切風輕云淡的,沒有什么大事,后來文錦跟著趙國使團離開了,緊接著不知是誰把所謂趙勇就是主父的信息遞了上去,引出了場追捕的好戲。
而蒙驁呢?依舊一副混吃等死的樣子,這天涇陽君下了朝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就對蒙驁興致勃勃地說道“太后明天要召見你!可要做好準備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