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回到皇宮之后，我就開始纏著李鼐讓他派人教我武功。

和我想象中的反應一樣，李鼐皺著眉頭，疑惑并且略帶不滿地問道：“你學什么武功？在皇宮里有那么多的侍衛保護你，要是你想出門，我會派更多人隨行。你完全不用擔心你的安全問題，如果你對這些侍衛不滿意，我會挑選更好的！怎么，需要換一批侍衛嗎？”

“你根本沒有辦法隨時隨地保護我，就像上次在萬華山道，如果我會些武功，就不會走得那樣費勁，說不定，那個可憐的侍衛也不會被別人推下山崖。更何況，你如果想讓我活得長久一些，還是讓我練武來強身健體比較好。你知道的，謝家的女人沒有能活過三十歲的……”

“你和那些謝家的先祖不一樣，我一定會讓你活得健健康康！”李鼐一把抓住我的手，急切地說道。

我自嘲地笑笑：“活得久有什么意思呢？與其在年華老去之時被人嘲笑，不如在最美的時刻被大家記住。算了，就當我什么都沒說好了，你不用在意。”

“不，你說得對。”李鼐當然不可能放我離開，他一臉憂郁的模樣，好像心中正在進行著怎樣激烈的斗爭，終于，他目光炯炯地抬起頭來，“我知道了，我會給你安排教武功的師傅，你一定要勤練武功，知道嗎！”

我背過他目光的嘴角偷偷勾出一彎奸笑，但是我正好沖著他的那半張臉卻呈現出截然不同的溫柔的笑容：“當然了，親愛的，我怎么會讓你白白擔心。”

李鼐對我展露舒心的笑容，將我攬入懷中，我卻在心中暗比“V字”。

“不用特別找人來教我，我大哥和二哥都是就經歷練的武者，而且我和他們也非常親近，就讓他們教我不好嗎？”我靠在他懷里撒嬌道。

“他們？他們也并非很厲害的高手，怎么能擔此重任？”李鼐有些奇怪地問道，不過也許因為我是第一次對他作出這樣親密的舉動，他十分享受之余，也沒有直接說不可能。

“我又不想修成武林高手，要那么厲害的老師干什么？我大哥和二哥的層次正好可以教我。”

“為什么不早點跟他們學呢？在你嫁過來之前，你可是至少有十年的時間可以跟他們討教啊！”

我故作不滿地從他懷里掙脫出來，眉眼曖mei地瞪著他：“你還不知道楊雄這個人？整個楊家都當我是寶貝一樣捧在手里，楊雄更不能讓任何人傷到我一根寒毛，我這兩個哥哥怎么敢教我呢？現在我已經不是楊家的人了，楊雄自然管不到我，而你三皇子一下令，也沒人會出來反對，他們現在又怎么敢不教呢！”

李鼐已經被我那一眼瞪得意亂神迷了，忙不迭地要來拉我，卻被我輕巧地閃開。他只有裝模作樣地拍了一下桌子，沖我寵溺地笑著：“你這個小妖精，好吧，我答應你了，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動作太難，就不要跟著學了。我可不想看到我的寶貝兒摔斷手腳，或者扭傷脖子。”

我甜甜一笑，將手指搭在嘴角：“這還差不多……哎，我累了，你出去！”

李鼐被我瞬間的變臉搞得措手不及，還想再爭取一些福利，卻被我連退帶拽趕出門去。我隔著窗戶對他送了個飛吻，然后看著他一臉哭笑不得的神情偷笑。李鼐指了指我，沖我挑起大拇指，無可奈何地離開了。我沖他的背影做了個鬼臉，外加很多自創的小動作。我像小丑一樣擺出諸多造型，直到李鼐的所有跟班都消失在拐角處。其實在我還是陸瑤的時候就很想成為演員的，只是沒想到演戲居然會這么累。

“小翠，我要喝水！”我癱在床上，伸著胳膊大叫，因為我知道小翠此時就躲在一旁，等著李鼐離開，等著我叫她。果然，不大會兒工夫，小翠就端著一壺白水趕到我身邊，斟滿一杯，遞到我面前。

“你明知道我在附近，還敢放心大膽表演，不怕我告訴三皇子嗎？”小翠溫柔地看著我喝下整杯白水，輕柔地問。

“你明知道答案，為什么還要這樣問我？”我笑著把杯子還給小翠，“給我準備筆墨紙硯，我要畫畫。還有，我上次繡了一半的牡丹你給收到哪里去了？我要繡完它。”

小翠咬咬下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也不逼她，當時機成熟，她自然就會把自己心中所想交代出來。許久，她艱難地點點頭，說道：“小姐還是要畫謝家先祖的畫像嗎？我這就去準備……那幅沒繡完的牡丹，早就被三夫人拿走了，她沒讓我告訴你，只是說，當你問起的時候再說。”

“她要那件殘次品干什么？上面的牡丹連葉子都沒長好呢！”我翻翻白眼，無所謂地說，“那就先準備紙筆吧，我的檔期很滿的，時間緊迫！”

“小姐，為什么你總這么輕松？難道，你已經決定要永遠這樣下去了嗎？”小翠扯住我的衣袖，神情有些焦急。

我輕笑一聲，說道：“為什么不呢？李鼐愛我寵我，把所有我要的都給我。在這里，我錦衣玉食，可以夜夜笙歌，我簡直已經樂不思蜀了……‘樂不思蜀’的意思呢，就是……就是你想象的那個意思。反正，我沒有任何理由離開他，對不對？”

“他對你做了那件事，你也無所謂！”

小翠突然拔高了聲音嚇了我一跳，但我隨即挑起眉毛冷笑著：“他做了什么事？不就是在我眼前殺了幾個流氓地痞嗎？說起來，他也是為了我好，他又不是來殺我……”

“他上次差點就要了你的命！是他，是他讓我放下換氣的窗戶，所以你才因為‘一氧化碳中毒’！”小翠拽著我的裙角跪倒在地，淚水噴涌而出，“他說你會沒事，說他一定會及時趕到！但是，當我看到你在床上躺著，奄奄一息的時候，我的心都要碎了！你因為信任我，才告訴我如果燒炭的時候不開窗換氣很容易致死，我卻把這件事告訴他，讓他對你有機可乘！你曾一度對他不理不睬，就是因為他救了你，你才又對他友善起來……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不應該……”

“為什么告訴我？你可以不說的。”我木然杵在原地，腦中好像劃過一道威力驚人的閃電，瞬間劇痛無比。我覺得自己的腦子應該反應些什么，但是，我的呼吸和心跳仿佛全部被抽離了，我根本沒辦法冷靜思考。其實我早就在懷疑了，對不對？但當小翠告訴我真相的一剎那，我仍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愛你愛到殺死你？真的嗎？真的可以這樣？李鼐命令小翠這樣做的時候，是不是抱著“如果無法得到，還不如就此毀掉”的決心？我的手腳冰涼，整個人軟軟地癱坐在地上，不能言語。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不要嚇唬小翠啊！”小翠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見我神情不對，自己的儀態都顧不上就來扶我。

我擺擺手，讓她別碰我。我覺得自己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冰冷，幾乎凍傷了我的喉嚨：“他讓你這樣做，你就這樣做了？我真以為我們情同姐妹呢。哈，我以為自己能夠原諒你，原來做起來是這么困難……”

“小翠錯了，小翠真的知道錯了！小姐，不要趕我走！”小翠驚恐地抓著我的小腿，就像抓緊一根救命稻草。但我救不了她。我無法說服自己同一個想要殺死我的人共處一室——至少現在不能！我面對不了小翠，也同樣面對不了李鼐，如果這個時候他走進來，我恐怕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撲上去狠狠掐住他的脖子！

其實，每次看到李鼐深情款款的眼神，我的心總會軟掉，會情不自禁地想，在他身邊這樣待下去也不錯啊，這輩子就這么相守到老也是可以接受的啊！但是現在，我卻對過往的種種感到無比的厭惡，我覺得很惡心！他送我的衣衫和首飾，他抱過我的手臂，他親過我的嘴唇……我喉間傳來陣陣酸澀，然后我踹開小翠，撲到一盆用來裝飾環境的大花盆前干嘔起來。

小翠上前來為我拍背，她的聲音帶著哭腔：“他說他一定會來救你，他說他會給你幸福……我相信了，而且……而且……”

我隨手用衣擺擦了擦嘴唇，平靜地看著她：“我給你機會，我聽你說理由！給我一個你不得不遵從他的指令的原因！你明知道，只要你還是我的丫鬟，他絕對不會為難你，你為什么還要這么做！我本以為你只是向他透露我的消息，沒想到，你還參與到謀殺……”

小翠驚恐和懇求地看著我，嘴巴微張著，卻始終不能發出聲音。我哀嘆一聲，站起身來，說道：“你下去吧，我今天不想見到你……我沒有趕你走，因為我真的想聽你的解釋。我給你三天時間，等你考慮清楚了再來告訴我。”

當整座浩然殿中只剩下我一個人，我無力地坐倒在床上，靜靜地凝視著天花板，心中無限悲愴。但是，我至少下定了決心——我一定要離開這個危險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