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妃很快就放我回去了，李鼐見我離開連忙跟上。我臨走的時候瞟了一眼大皇子，只見他神情愉悅地注視著正在翩翩起舞的舞者，而我所期待見到的陸宇昕并沒出現在他身邊。也許，這種皇族的聚會，是不允許外人加入的吧？除了一些宮女太監，我看其他的皇子皇女也沒帶什么伴讀之類的人員。雖然心中有了這種解釋來稍加安慰，但我仍是覺得十分不安。

“怎么了，胭脂？覺得不舒服嗎？剛才從荷心亭出來，就覺得你的神色不對。哎呀，湖心風大，你不會是著涼了吧？都怪我不好，沒有讓玉蘭給你準備披風。”李鼐體貼地查看我的狀態，還用手背試了一下我的額頭，“嗯，還好，沒有發燒。”

我厭惡地將他的手撥開，正色道：“你一直都沒有對昨天的事情給我一個交代！我問你，昨天的擂臺是你安排的嗎？”

李鼐訕訕地將手收回，裝作不經意地放在額頭：“你不是都知道了嗎？還問我做什么？擂臺不是我安排的，如果是，我怎么可能讓周亮那小子出現在你面前！”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昨天做了什么！你殺了人啊！我從來沒見過那么多血，從沒見過直沖上天的頭顱！我一直以為你只是個被寵壞的孩子，但是，你昨天讓我看到了你兇殘狠毒的一面！”我凄楚地笑著，伸手摸著他俊美的臉，“你這張臉，長得是那樣精美，像一個天使……可是，你有兩張臉，對不對？你總是藏著另一張臉，是怕嚇到我嗎？”

“胭脂，你怎么能這么說！我是愛你的啊！我這輩子都不會傷害你，讓你受委屈！”

“你不想傷害我嗎？”我冷笑著搖搖頭。

李鼐慌了神的樣子，匆忙握住我的手：“胭脂，我，我對你是真心的！你不要離開我，千萬不要！”

他的眼睛瞪得很大，那雙小鹿斑比一樣的棕色眸子里透露出他此刻的慌張與不舍。但是我再也不敢相信這雙眼睛——它們很會撒謊。我裝成被他感動的樣子，輕嘆一聲道：“我不會離開你的，但是你要告訴我，昨天，陸宇昕為什么會出現在擂臺旁？這總是你安排的吧？”

“陸宇昕？你居然還記得陸宇昕？”李鼐冷哼一聲，臉上的表情透露出些許鄙視，“那個人你要知道他做什么？他是大哥的親信，卻愿意叛逃到我這邊，我可沒有招攬他的意思！不過，既然他只是要求每次行動五十兩黃金的酬勞，我當然愿意花這么少的錢，雇個這樣廉價而好用的奴才。你大哥二哥知道我平時和大皇子不和，看到陸宇昕出現在擂臺邊，自然會神經過敏，然后把你安排到安全的地方。所以，我就利用他一下，他得到五十兩黃金，我能繼續進行我的計劃，何樂而不為呢？只是，我沒有料到周亮會出現在那里，不然，你此時一定會對我死心塌地……”

我渾身一凜，看著他略帶邪氣的笑容，我竟然不知該如何問下去。許久，我才緩過神來，問道：“你說什么呢？陸大哥不是這樣的人。雖然我和他相處時日不多，但是……”但是，一個如此卑鄙的，背叛主子的人，怎么可能得到年幼的謝胭脂的信任？至少，我和他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他還是一個溫文爾雅卻又滿腹心事地正人君子。我不認為他會做出這么缺德的事。不管怎么說，從李鼐口中知道這件事，我是不會相信的。

李鼐淡淡笑著，也不答話，自顧自地往前走去，將我落在身后。我知道他是避而不答，心里有些害怕他會生氣，一想到他那瘋狂的樣子，總是讓我不寒而栗。所以我快步跟上，唯恐在明明惹惱他的情況下還不自知。那樣的話，我絕對會死得很慘！

回到浩然殿，我重新換上李鼐給我的那套重的要命的行頭，而且在玉蘭的堅持下，我甚至還畫上了濃妝。其實我很不喜歡這些香味濃郁的胭脂水粉，平時在家我都很少往臉上擦這些東西。雖然知道這些都是純天然無污染的化妝品，但我仍不愿這么早就開始糟蹋謝胭脂那張嬌嫩的小臉。我聽從玉蘭的建議，是因為我覺得她肯定有什么目的，不然不會讓我如此地濃妝重彩。而想要知道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最好的辦法就是順從她的意見，讓事情繼續進行下去。還有一個原因是，李鼐是在背后操縱玉蘭的人，玉蘭讓我這么做，基本上也就能代表李鼐的意思，為了知道李鼐在動什么歪腦筋，我也應該聽玉蘭的。小翠偷偷暗示我她不想給我化濃妝，但我示意她繼續，照李鼐的說法，他不會傷害我，但是一定會利用我……

在出席晚宴之前，我一直以為這是一個小型的“家庭式”的聚會，因為皇上沒有請楊雄出席。好歹，楊雄也是前朝功臣之后，每年皇室大型的宴會總會帶上他，以示皇族對功臣的眷顧和體恤。楊雄沒來，這應該是好一個皇族內部的宴會，我作為李鼐的未婚妻，來見見長輩，走個形式就可以了。但是，當我踏上那條通往整個皇宮中最大的“萬壽宮”的青磚道的時候，當我聽到仙樂飄飄、絲竹齊鳴的時候，當我聞到濃香的酒氣、醇香的菜味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是一個非常非常大型的宴會——閑雜人等不得參與。這也就可以從另一種可能性上解釋了，我那掛名父親為什么沒有出席了。

“這是為十二個附屬國來京朝圣而舉行的宴會，每年都要舉行一次，你不會不知道吧？”玉蘭和我躲在巨大的湘繡屏風后，她指著寬廣的大殿中席地而坐的來賓，一一為我介紹，“那個矮子是東海島國金日國的王子，那個長相猥瑣的家伙是東北臨海的半島國顯月國的親王……還有那個長得黑乎乎的家伙，他是圣朝西南方向的一個半島國的二王子，好像是什么賀川國吧？名字怪怪的……”

“這么多人，你能分清他們來自哪里，還真的不容易啊！”我贊嘆道。

玉蘭冷笑一聲，說道：“我也不愿意花這么多時間記憶這種無聊的東西，但是殿下吩咐我一定要及時準確地轉告你，我當然要照辦！怎么樣，你能記下剛才我所說的嗎？”

這個玉蘭總是這樣，我剛對她產生一些好感，她就非得讓我在下一個瞬間對她產生厭惡之情！我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說道：“當然記下了，這有什么難的！”

“你很緊張吧？我看你的手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握著拳頭。”玉蘭譏諷地說。

“我是很緊張，但是好在有你讓我戴著的面具，他們認不出我的本來面目，而我就算是窘迫到了極點也不會被別人看出來。”我笑著，放松了我的雙手。呼，手掌都是汗，看來我是真的很緊張了。哎，那個金日國的王子身上穿的衣服怎么那么眼熟呢？還有顯月國的親王，他穿得也很讓我感到熟悉啊。咦，那個賀川國的二王子身上披著的袈裟一樣的裝飾我一定在哪里見過！嗯，想一想，想一想……是我離開現代太久遠了嗎？怎么就是想不起來呢？額……不過，看到這三個人我就覺得分外討厭，這讓他們——于我而言——在眾人中是最突出的。

玉蘭橫了我一眼，不再說話，只是視線一直投放在大殿之中。我知道她在尋找李鼐，那個“邪樣男子”已經讓她神魂顛倒了吧？是啊，過去的陸瑤，就算心里早就有了阿偉，但在路上或者是網上看到帥哥還是忍不住會垂涎三尺，更何況李鼐是如此的高素質，不僅相貌出眾，更有一身顯貴，這樣的男子，光看表面條件，應該讓所有女人傾心吧？不過，玉蘭明明是最接近他的女人，應該知道李鼐是個怎樣的人，她甚至到我這邊哭訴過，難道她忘了嗎？真搞不懂這個女人，她心里到底怎么想得啊！

“金日國的男人出了名的貪婪好色，一會兒你出去的時候，一定要小心應付那個矮子的眼神，知道嗎？”玉蘭沒有看我，只是隨口囑咐道。

“你還真關心我啊……”

“不要誤會，是殿下讓我說的。”玉蘭冷冰冰地把我的感激給頂了回去。

我也懶得理會她，只是用眼睛鄙視了一下那個金日國的男人。我的視線在大殿中打了個轉，很快鎖定在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上——周亮！他，他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周亮甚至根本不是圣朝人，如果說楊雄沒有權利參加這個宴會，那周亮根本沒有可能來參加！周亮只是羽族抵押在圣朝表示忠心的物件，他不應該出現在這里啊！而且，看他跪坐的位置，居然是僅次于幾位皇子的上座，甚至比那些附屬國的貴賓還高！周亮不緊不慢地抿著宮女給他斟的酒，但是我能看出他此時慌亂地心情，他一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坐在這個位置。我心里有些著急，卻又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只能繼續看著他，心中默默祈禱他千萬不要出什么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