蟄龍紀七百五十年。
唐朝之繁榮富強,是人族自秦后又一次的文化頂峰,孕育出了無數文人墨客,誕生了浩瀚的詩詞歌賦。
八月十五黃昏,巫山東側。
此時正是日下天方暈,月初染黃霞的絕美時刻。
在一塊自成淳方的巨石上,流露出鼓鼓龍飛凰吟之聲,似在低吟淺唱,像清晨迷蒙的云霧。遠聽不真切,近亦聞的朦朧。
周圍草茂樹華,欣欣向榮。
在這日圓月滑之時,巨石陡然裂開,泛出道道裂目金光,直射天地,卻被這巫山雨云霧海擋住,只余下零散的被巫山外的民眾看見,不知又會誕出些什么仙鬼怪談來。
只見金光散去后,只留下一地碎石與一尊青銅棺槨。
只見此時風停霧靜,萬籟俱寂,駭人的景色出現籠罩巫山,山腳的民眾卻是正忙著過這佳節,并未發覺。
青銅棺槨緩緩打開,伸出了一雙男手,似是嬰兒之初骨,富閨之囊皮。接著便坐起一位青年,剛剛坐起,整個巫山便鳥鳴虎吟,樹動云流,天花地長,龍騰鳳舞。
青年面容如天,德容如地,實是可令流云駐腳,仙神沉淪,天生一副合天地之相。
迷茫了半晌,青年轉目看向周圍,可真是除卻巫山盡是云矣。
借著皎月之光,青年只看見棺中有一柄殘劍,一卷帛書,自己身著墨黑束服,僅此而已。
青年翻身出棺,拿出書劍,靠在棺上,看向帛書。
只見帛書上寫著:
上警三十三天,下告一十八地
夫子立此道誓,三清奉此金帛
凡持此帛之人,仙神妖鬼共敬
違者三界驅逐,魂魄因果磨滅
青年每個字都認識,連他也不知道為什么,似乎是生而知之。
但他曉不得三十三天,更曉不得一十八地,又像是初生人犢。
青年眼前突然劃過一道白光,隨眼望去,只見得一只生著八尾的狐貍銜著一株泛著紫霞的果子來,放在了青年的跟前,青年端詳著白狐與果子,白狐也歪頭看著他。
青年也許是餓了,一把拿起果子便開始吃,吃的霞光遍野,紫氣橫流。
白狐看著青年吃下,露出了一抹似人的微笑,隨后張開口如鯨吞蝦魚般吞吸著逸散的紫氣,在八尾的上方生出了一個小鼓包,露出了極其愉悅的姿態,憨態如山間乳熊,媚骨似渾然天成。
青年吃下紫果后如魚兒入水,飄飄然如馮虛御風,心前一塊骨泛出紫光,霞照萬道。
白狐一溜煙似的便跑開了,青年無師自通般的盤膝坐下,周身紫氣運行,樹葉流轉,朦朧的月光一片片的打在青年身上,華然若神人矣。
華月東升西落,鳥歇蟲靜。
青年約在寅時起了身,此時天已無月,憑著山間微弱的靈光得以勉強看清周邊兩丈之物。
青年看看周圍,似乎是覺得應去尋尋人煙,向著記憶中月升的方向一手拿著帛書,一手提劍,緩緩下山。
倒是在半路又遇到那只白狐,此時它已經九尾了,青年看了它一眼,略顯詫異,又抬頭看看天,像是想到了什么,吐氣一笑。便不再看白狐,自顧自走下山去。
迷迷糊糊走到了山腳,天邊顯出了第一抹白光,看到一個村莊,一個已經開始出工的村莊。
青年收起帛書揣進胸前,信步前往。
等到了村莊外的稻田時,天邊業已泛霞。
田間零零散散的稻農來來往往的忙碌,幾片早稻田早已被稻農修的空曠,只余留下數不盡的稻樁。
循著青年眼睛望去,只見得彎腰的金穗在陽光的追逐下向著青年跑來,不一會兒就越過青年,光與影遇著山巒巨樹的形狀,變得紛亂復雜。
稻農額上漸漸滲出了細漢,不遠處建著星星點點般木柱泥瓦的房子,房前有著石修磨縫的曬谷場,屋后兼著菜園,每家從泥瓦縫里正冒出婀娜的炊煙,扭著腰肢飄上天去了。
此時的太陽早已不似六伏,不時還有微風打在身上,打得人骨頭都是軟綿綿的。
路上碰到不少稻農,皆是對著青年點頭憨笑。
轉眼間便來到一處屋舍前,這間屋舍比得其他自是不及,但年代卻是最久遠的,房梁立柱已是黑的發亮。
打了打斑駁的門,手不沾灰。
約莫杵了十息,門緩緩打開,只見得一個蹣跚佝僂的老人,臉上溝褶密布,威嚴夾著祥慈,和藹帶著睿智,如權臣,如家老。
“老朽雷孝悌,不知上真有何事駕臨?”
雷孝悌看青年仙風道骨,手持斷劍,故此問。
“我自小被山精妖怪所養,幾百年不曾下山,前幾日被一位道長所見,就此下山來,卻不想與道長散開,特此來尋一條去往不周山的路,再討個凡名。”
青年本想作揖,卻不知怎的彎不下腰,只得拱手。
“此處乃雷氏宗祠,俗凡香火氣肆虐,自是邀不得上真,去不周山可向東走一百八里,那里有一處梭地門,每次需得一件靈食亦或是一件凡寶即可半日到不周山,若是直行便需縱過巫山,再西渡隕龍河,再行三千里方到。”
雷孝悌停下思索了好一會兒,
“至于凡名,老朽便斗膽想了一個,命喚雷蟄,不知如何?”
“自是極好,有勞雷公了。”
雷蟄拱手,雷孝悌還禮作揖。
“那我便離去了。”
“老朽需守著這宗祠,請恕不能相送。見上真提著斷劍,自會有諸多不便,老朽送上真一副劍鞘可好?”
雷孝悌看了看雷蟄。
“自是有勞了。”
雷孝悌轉身把抵門的一柄有著零星鐵銹的劍柄遞給了雷蟄。
“我這里有一顆仙果種子,便作為回禮了。”
雷蟄一把接過劍柄,另一只手遞過去一顆果核,果核上有著瑩瑩紫氣。
雷孝悌直接跪下,雙手上接,嘴里說著,
“謝過上真。”
感受到果核落入手里,雷孝悌緩緩抬頭望去,那里還見得雷蟄的身影。
卻只見得手里泛紫氣的果核,連忙起身回屋種下。
雷蟄站在剛剛進村的路口上,望著似乎是自己走過的田間小路,看著旭日東升,煌煌耀世。
“行萬里路,自今日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