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那個小鎮的，他只記得自己眼中最后的光景，便是那個小鎮不斷涌來的恐怖。無論是成年人，小孩子，男人，女人，甚至是老人，都不斷的在自己身邊變成怪物。扎克從未在戰爭的時候恐懼過，但當敵人不再是人類，人類弱小的信心就會立刻崩潰。

當年輕的新皇帝回到皇宮之后，他已經平靜下來。他確認那天發生的事情不是自己的幻覺，自己的哥哥，李奧正在某個地方復活。而李奧將那個小鎮所有的人都變成了怪物，那些怪物具有強大的力量，他親眼看到自己的士兵被那些怪物撕成碎片，巖石砌成的墻壁被那些怪物用蠻力沖撞開。

恐怖。

但是，還有別的什么。

扎克的心中突然閃過一絲絲的羨慕。

如果這些超級怪物能夠成為自己的士兵，那么這個世界上還有誰能夠成為自己的對手？

當這個想法剛一出現，扎克首先被自己嚇了一跳。這太瘋狂了，李奧和自己之間的仇恨不共戴天，無論李奧是用什么方式復活的，自己畢竟曾經殺死了他一次。但是，這個想法太誘人了。現在周圍的國家都是虎視眈眈，那些異族能夠來幫助自己，難免不會去幫助自己的敵人。扎克有這種自知之明，一旦帝國利用更加豐厚的報酬來誘使一些異族來幫助他們，那么力量的天平將會重新傾斜。

去，還是不去？

扎克必須要做出決定。

他無法拿定主意，他深知自己的智慧已經不足以應付這種情況，但是這種事情是沒辦法在議會至上進行商議的。所以，必須去拜訪一個人。

帝國圖書館的老館長，奧德斯古。

在整個戰爭時期，帝國圖書館為戰前的將領們提供了大量的理論支持，并且協助指揮官們講各種理論化為實踐，為戰爭的結束立下了汗馬功勞。扎克也在戰后重獎了圖書館的所有人，不過這位館長卻拒絕了一切賞賜，他只是和扎克聊了整整一夜。只是一夜的時間，扎克就感覺自己好像眼界開闊了很多，這便是老館長帶來的智慧。

因為鳳凰之羽，老館長在任何時候看上去樣子都沒有變化。親切的笑容讓扎克想到自己的父親，這讓他不禁有些黯然，但是他還是振作起精神，將自己的苦惱和這位老人傾訴。

“果然，他還活著啊。”老人嘆了一口氣。

“您知道？”老人的語氣讓扎克有些奇怪，莫非自己才是最后一個知道的人么？

“不，我不知道。但是他的死未免有些太過于順利，我并不認為他會是一個就這樣死掉的人。畢竟，你知道，神力碎片的事。”老人說。“帕特里克和艾門德拉先生我們在一起討論過關于李奧的問題，那個時候先帝還在。我們都認為李奧會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他的表現太異于常人。但是沒想到他竟然會那種方式結束，又會以這樣的方式復活。”

“那么，你認為，如果我在這個時候去請他回來，他會怎樣回答？”這才是扎克想問的。

“我不知道，但是如果你說的那些巨怪真的在李奧的控制之下，那么我認為你應該去試試。”老館長仔細思考了一下，然后說。

“他會聽我的嗎？”扎克在問老人，也是在問自己。

“可能，不會。”老人說。

“我們一起去找帕特里克先生，在之前，李奧和帕特里克和李奧的關系就非常不錯，我也算是和他有一些交情。我們一起去的話，即便不成功，應該也不會有什么不妥才對。”

扎克沒想到竟然會得到老館長如此的支持，他原本只是去商量一下對策而已。能夠請到老館長出馬，那么這件事肯定就已經成功了一半。

而剩下的另外一半，則是帕特里克。

這位一直跟隨著皇帝的老侍從自從李奧死亡便離開了皇宮，在一個不知名的小村子里面過過起了恬淡的日子。戰爭開始之后，他更是杳無音信。顯然，老館長還依然保留著與他的通信。

當扎克再一次在一個昏暗的酒館見到這位老侍從的時候，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個蓬頭垢面，滿面風霜的老人真的就是那個一絲不茍的侍從帕特里克么？滄桑，頹廢，像是在路邊酒館隨處可見的醉鬼一般。

老館長對于帕特里克現在的樣子并沒有表現出驚奇，似乎他早就已經知道會是這樣。帕特里克也看到了他們的到來，他依然將視線轉回到了自己的桌子上。那里已經堆滿了空瓶，都是這個酒館之中可以買到的最廉價的酒精飲料。

“帕特里克先生。”扎克小心翼翼的來到他身邊，微微行禮。

“坐，喝。”帕特里克將沙啞的嗓子之中吐出來兩個字，然后如肺癆病人一樣劇烈咳嗽起來。

“這些東西是無法灌醉你的。”老館長奧德斯古站在帕特里克身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我，咳咳，我知道。”帕特里克總算是緩過一口氣來，他立刻端起酒杯大飲起來。

“哎。”老館長嘆一口氣，然后彎下腰在帕特里克耳邊輕聲說。“李奧還活著。”

當啷！

橡木制成的酒杯跌落在地地上摔碎，金屬環從酒杯上脫落，撞擊地面發出聲音，但是酒館里沒人注意他們，因為嘈雜的噪音足以淹沒這小小的聲音。

“他還活著？”帕特里克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扎克點點頭，然后將自己看到的事情和帕特里克說了一遍。

一遍聽著扎克的描述，這位曾經的老侍從在兩人的面前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他的呼吸開始由急促變的平緩，灰暗的臉上現出光彩，雙眼變的明亮起來。

“我知道！我知道他肯定不會這樣離開！”帕特里克激動的大喊起來，像不遠處那個正在大聲歌唱的酒客一樣。

“我會和你們一起！現在！立刻！”帕特里克激動的拉起兩個人就要往外走。

“我覺得，你還是先換一身衣服吧，你這樣個樣子實在是太失禮了。”老館長拉住了激動的帕特里克，后者也發現了自己的不妥，于是他幾乎在瞬間消失在兩個人面前，留下扎克和老館長奧德斯古面面相覷。

“如果在戰爭的時候，他能幫我，也許戰爭早就結束了。畢竟，他是這個世界少有的幾個圣人啊。”扎克有些感慨。

“李奧的死對他的打擊很大，我甚至都不明白為什么他會和李奧的感情那么好。不過幸好他的孫女繼承了他的實力，戰爭也并沒有讓你失望不是么？”老館長說。

“是的。”扎克點點頭。“我真的很嫉妒李奧，如果我在將來死去，也會有人這樣為我而感到悲傷么？”

“……”

“……”

“會的，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