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二日，【點絳唇】店鋪前貼出布告，將在三日后開啟試營業，為期三日。

試營業期間。

一樓的胭脂水粉皆可試用，且有精通化妝術的花媚娘帶領一眾化妝師為過路女客免費化妝，講解化妝之法。

一時間，此消息便傳到了很多對【點絳唇】有興趣的百姓耳中。

經過前期的大力宣傳以及玉十娘、金九公和花媚娘的坐鎮，孔方相信三日后的試營業一定很熱鬧。

而此刻，金銀樓中。

張蹈也得到了此消息。

“少東家，那【點絳唇】還未營業便已全城皆知，其來勢洶洶，針對的就是我們金銀樓啊！”一旁，一位中年掌柜甚是忐忑地說道。

張蹈微微皺眉。

“不過就是一個仗著伙計能滿城跑的泥腿子罷了，不足為懼！”

張蹈嘴上雖這樣說。

但心里面其實挺羨慕孔方這種用灰衣跑腿郎在食盒上的宣傳方式。

一個店鋪想要在人口逾百萬的汴京城打開知名度，至少也要苦心經營半年以上。

但對方卻用數日，便將名頭傳播了出去。

實在是高明。

張蹈又說道：“【點絳唇】仰仗的無非就是玉十娘、金九公和花媚娘三人，想來他們的貨品不會差。對了，劉掌柜，我不是讓你去找那三人詢價嗎？我愿意出高于孔家兩倍的價格聘用他們，你問的怎么樣了？”

劉掌柜一臉無奈，道：“被他們拒絕了，他們稱根本就不是錢的事兒。”

“這個孔方，確實有些門道，不得不防，不過僅憑那三人，想要壓過我們金銀樓，簡直是癡心妄想！”

張蹈想了想。

“放出消息，三日后，待【點絳唇】開始試營業，咱們金銀樓開啟優惠，所有商品一律七折，為期七日，只要在這七日將【點絳唇】打壓下去，其在我金銀樓面前便永遠抬不起頭！”

“一律七折？少東家，咱們金銀樓自開門營業以來可從未有過優惠啊，要不要給老東家寫信問詢一下？”

“問什么？我爹已經將金銀樓全交給我了！”張蹈瞪著眼睛。

“老劉，你怎么越來越糊涂了！若我們打七折，依照我們的名頭，來購買胭脂水粉和金銀玉首飾的貴婦人必然絡繹不絕。一盒胭脂水粉至少能用一個月，一副金銀玉首飾至少能佩戴一年亦不過時，汴京城人雖多，但能消費起這種金銀玉之物的并不多，我們突然給予如此大的優惠，她們必然會囤積，如此一來，不就相當于打壓了【點絳唇】的生意了嗎！”

“【點絳唇】面對這種情況，只有一種辦法，那就是降價。其一旦降價，那就相當于砸玉十娘、金九公和花媚娘的金字招牌，【點絳唇】在汴京城便只能成為二流貨了……”

“少東家果然有智謀，我……我今日就傳出打折的消息，并告知我們的諸多老客戶！”劉掌柜笑著說道。

張蹈點了點頭。

“這才對嘛！劉掌柜，你要記得現在給你發月錢的是我，不是我爹，你要明白自己應該向誰效忠！”

“明白，明白！”劉掌柜點頭哈腰，當即就給端起茶壺為張蹈倒茶。

很快。

孔方就聽說了金銀樓準備打折售貨的消息。

此消息還引得許多小娘子狂歡，在這之前，金銀樓除了逢年過節，可是從未優惠過。

不過，孔方并不在意，此法確實會有點影響【點絳唇】的生意，但并不大。

……

三日后，清晨。

【點絳唇】店鋪前。

林若溪和柳若煙都是一襲虞美人女裝。

用的【點絳唇】的胭脂水粉，佩戴的是【點絳唇】的首飾。

林若溪，螓首蛾眉，優雅貴氣，出塵脫俗，宛如一朵嬌艷盛開的牡丹花。

柳若煙，眉目如畫，風姿綽約，楚楚動人，宛如一朵剛出水的芙蓉。

“漂亮，實在是漂亮！二位朝著門口一站，那些女顧客看到了，焉有不買之理？”孔方打量著二人，由衷地夸贊道。

林若溪給了孔方一個白眼，而柳若煙則是害羞地低下了頭。

一樓大廳內，胭脂水粉琳瑯滿目，皆是新品。

十余名十六七歲、身穿淺綠色長裙的姑娘已經準備完畢。

還有十余位化妝的小娘子也都準備好了化妝匣。

玉十娘、金九公和花媚娘三人也都是穿著盛裝。

他們本以為自己是來幫忙還人情債的。

但漸漸感覺到，孔方可能為他們帶來事業上的第二春，或者是從未抵達過的高峰。

金九公不時捋著胡須，笑容燦爛。

自孔方將他的首飾都賦予了特殊含義后，他對孔方敬佩得五體投地，覺得自己的首飾自此有了獨一無二的靈魂。

在開業之前，林若溪和柳若煙也是做足了準備的。

汴京城中曾買過虞美人的顧客也將會登門捧場，而柳若煙的一些朋友也會來捧場。

此刻，太陽升起，在【點絳唇】鋪門未開之時。

門外已經圍了大群人。

片刻后，林若溪和柳若煙走到大廳中，同時喊道：“開門營業！”

嘩啦！嘩啦！

鋪門敞開，大廳內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

當下，大廳大概分為三個部分。

其一，為胭脂水粉展示區。

各種款型的胭脂水粉皆在其中，看上的顧客有意購買后，在柜臺報出款型即可。

其二，為化妝區。

此處乃是孔方預料中的最熱鬧的區域。

因為花媚娘的化妝術堪稱換臉術，每一位被畫過妝的女子都將會被銅鏡中自己的容貌所震撼。

其三，就是一樓通向二樓的樓梯，那個懸掛著“男子購物區，女子止步”九個大字的區域了。

此區域放置了一個展臺。

展臺上除了有：珠花冠、半月梳、青魚釵、小銀鐲、翠琉璃耳飾和云紋鴛鴦簪六大主銷首飾外，還有一些其他配飾。

大約半刻鐘的時間，花媚娘便將一個普通的女孩，用【點絳唇】的胭脂水粉化成了一個大美女，引得眾人嘖嘖稱奇。

不過這時，花媚娘并未開始胭脂水粉，而是講解起了化妝之法，以此引發好感。

她對自己制作的胭脂水粉非常有自信，必然能夠很快賣脫銷。

一時間，化妝區周圍，響起一陣又一陣的驚嘆聲。

片刻后。

有數個小娘子注意到了樓梯處的展臺。

當她們看到展臺上那精致的首飾后，眼睛都看得直了，不由得紛紛試戴起來。

“這個……這個多少錢？我要了！”一名小娘子拿著一支青魚釵愛不釋手，朝著一旁的綠裙侍女問道。

那綠裙侍女指了指一旁的木牌。

“抱歉，我們的這些首飾唯有男子可以購買，諸位小娘子只能試戴，若是喜歡，可讓自己的夫君來購買。”

“讓男子來購買？真是奇了怪了！”

綠裙侍女將各個首飾附帶的寓意便簽遞給了圍觀的小娘子們。

這時候。

一旁坐著的金九公和玉十娘也開始依照孔方說與他們的話術，解釋起來。

“此冠名為珠花冠，大多為夫妻共同出席重大場合時穿戴所用，寓意一生一世不分離。”

……

一旁的小娘子們聽得如癡如醉。

“這……這……首飾，實在太……浪漫了，我……我……我這就讓我的夫君來買，然后再送給我！”

“我終于明白，讓美更簡單，讓愛更直白是何意了，點絳唇真是太會做生意了，我也要我夫君來看一看！”

……

近午時，一輛輛馬車停在【點絳唇】的門前，幾乎阻斷了大半條街。

坐馬車者，非富即貴，皆是有錢人家的老爺。

一些不知情的圍觀百姓都傻眼了，不知道為什么會有一波波男人涌入一個售賣胭脂水粉和金銀首飾的店鋪。

好奇，最是能夠引發話題。

沒多久，便有人將【點絳唇】店鋪售賣金銀首飾的秘密講解了出來。

無數人忍不住稱奇。

讓男人去買金銀首飾，然后再送給心愛的女人，這已經不僅僅是贈送首飾，而是在表達愛。

如此浪漫的方式，哪一個女子不喜歡，哪一個男子不愿意博紅顏一笑。

一日之間，滿大街都是【點絳唇】的話題。

有花媚娘堪比換頭術的化妝術，有賣給男人的金銀玉首飾，再加上有三位大師的坐鎮，以及商品的品相確實是行業頂尖，一時間好評無數。

這種好評，乃是引發流行的關鍵。

而汴京城的百姓，最愛的便是追逐流行。

作為宣傳方面的負責人，孔方一直都未曾露面。

這種適合女性的生意，他只適合做幕后。

此外，因為做跑腿行的緣故，很多人確實背地里喚他“孔泥腿子”，他代表的不是高端，故而不露面最好。

這一日，金銀樓也因為突如其來的打折出售，生意也算是火爆。

但第二日，就不行了。

孔方這種吸引人眼球的獨特打法，一下子將汴京城的貴婦人都吸引走了。

隨之，還有那些貴婦人的男人。

【點絳唇】三日試營業之后，生意火爆，幾乎日日堵上半條街。

金銀樓和點絳唇的受眾相同，都是走得奢品高端，點絳唇的生意紅火，帶來的必然是金銀樓生意的暴跌。

金銀樓后廳茶室。

“砰！”

張蹈氣憤地將一個茶盞摔了粉碎，他沒想到孔方竟然想到如此神奇的方式：讓男子買首飾。

他輸了。

輸得非常徹底，對方的手段實在是太高明。

他根本想不出方法應對。

這時候，金銀樓劉掌柜快步走了過來。

“少東家，不好了，不好了，昨日買咱們首飾的一些女顧客要退貨，她們……他們說咱們的首飾沒有【點絳唇】的好！”

“砰！”

張蹈面色鐵青，冷聲道：“不退。”

劉掌柜眼珠一轉。

“少東家，若不退貨，恐怕是要砸了咱們招牌的。”

張蹈想了想，無奈地擺了擺手，道：“退吧！退吧！只要商品不影響二次售賣，便退吧！”

劉掌柜扭臉準備離開時，突然又轉過身說道：“咱們是不是也學著那【點絳唇】讓男子買首飾？目前這種方式已經成為一種勢頭，一些小的首飾店已經開始模仿了！”

聽到此話，張蹈的臉色驟然變得難看起來。

“在汴京城，只有別人模仿咱們金銀樓，明白嗎？”

劉掌柜忙忙點頭，然后快步離開了。

張蹈有些沮喪地癱坐在椅子上。

其實他很明白，此時學著【點絳唇】亦開啟讓男子買首飾的方式，對金銀樓是有利的。

但他不甘，此舉相當于向【點絳唇】低頭，承認了【點絳唇】的行業地位。

這對張蹈來講，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五日后。

【點絳唇】的化妝術與男子買首飾的方式，引發了汴京城新一輪的流行方式。

許多女子都學會了一句話。

“你若不給我買一套【點絳唇】的胭脂水粉和首飾，就是不愛我！”

此話，引得無數男子只能無奈掏腰包。

但在博得女子一笑以及獲得意外的福利后，他們才發現，原來給女人買胭脂水粉和首飾，享受的是他們自己。

這幾日，林若溪和柳若煙忙碌且幸福著。

孔方深諳商界買賣規則，知曉此熱度最多維持一兩個月，就會逐漸降溫，轉為常態，而【點絳唇】能否長久，還是取決于商品的花樣與品相。

故而，【點絳唇】在售賣完一切存貨后，并未著急趕工，而是穩扎穩打，這直接導致胭脂水粉和首飾都斷貨了。

與此同時。

汴京城的一些胭脂水粉店和首飾店，模仿起了“讓男人買首飾”那一招。

一些買不起【點絳唇】的男子便退而求其次，選擇了其他的商家，也引得一些首飾店大賺一筆。

金銀鋪雖然沒有掛個招牌，寫明：只有男人能買首飾，但男顧客來了也是熱情招待。

因為【點絳唇】，往昔幾乎不會出現男人的首飾店，一下子男子如云。

竟變成了主要消費群體。

毫不夸張地講，孔方靠著一己之力，改變了這個行當的消費市場。

又一日，臨近黃昏。

孔方剛出門，迎面就碰到了朝他走來的張茂則。

“張先生！”孔方連忙拱手，若無張茂則，首飾的原材料走陸路運輸，成本將會高上好幾倍。

張茂則淡淡一笑，遞給了孔方一張錢票，額度還非常大。

孔方一愣。

“這是？”

“宮里的張貴妃也較為中意【點絳唇】的首飾，你用這錢，給我挑六樣吧！”

聽到這話，孔方不由得笑了。

沒想到【點絳唇】這番銷售方式，竟然引得當今官家都要無奈地趕這個時髦了。

“張先生，官家若要，我送就行，這錢是萬萬不能收的。”孔方連忙將錢票遞過去。

張茂則伸手一擋，道：“一碼歸一碼，必須收下！”

孔方無奈，只得收下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