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說了，任何時候，只要想找他，就和他聯系，在手機上，很方便，可以視頻。但是當她難受的時候，她卻不會想和父親通話，也許這正是父親受不了的吧，認為她矯情，認為，你為什么難受時不和我通話呢？我都告訴你了。

可是她又怎么能告訴他——我幾乎無時無刻不在難受呢？在你決定離開的那一刻起，我的難受已經滋長，在心里蔓延開來。她不會說的，因此，她難受的時候，注定并不會和父親通話。如果她可以，她根本就不會放他走，她放他走，只是知道留在家里對父親來說是一種煎熬，她不忍心看他那樣煎熬，寧愿讓他出去找尋自己的幸福。

她陪媽媽在家住了幾天，其實，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妹妹面對父親的再次離開是什么樣的感覺。那個可憐的孩子，承受過自己的謾罵，教訓，但是更多時候，大家好像把她遺忘了。

后來，她便又回出租屋去住了。

她的性格中確確實實多了一樣東西，她清楚地感覺到，那就是冷漠。

她還和從前一樣笑，看到好玩的東西還會和從前一樣開心，不過，她感覺自己笑容的背后還有一絲清醒，因為真的被深深傷過，所以她雖然笑得開懷天真，但心卻沒有那么天真了。

曾經，在走廊里看到同學時，她會強迫自己和他們打招呼，現在，她不再打招呼了，心里甚至會閃過一絲冷笑。她發現，咦？我不和你們打招呼，你們還真就也不和我打招呼。她還有些不能習慣不打招呼，走過去時，心里會有點激動，緊張，她的焦慮癥比較嚴重，總是緊張。但是她心里感覺很爽，就好像是自己變了，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對抗她厭惡的世界，想讓世界知道自己的失望。

她確實是變了，上課時，她仍然聽課，但不再主動回答問題，有時候連課也不聽。同學需要幫助，開會需要人配合，這些她曾經都會帶著點別扭勁但是一定會做的事，她通通都不做了。

哇，不管發生什么，她只管往那一坐，什么都跟我沒關系。

“請問，這個世界，有沒有一天，對我是仁慈的呢？”每當有人需要幫忙時，她不會幫忙，會這樣想。

這樣的想法沒有讓她變得更快樂，只是習慣了去逃離，但確實讓她越來越坦然了，她感覺自己放過了自己，有一種失落和舒爽共同作用的感覺。

她的生活一如既往地無聊，一灘死水。

不過這樣的生活快要結束了，當一個人敢于做出改變的時候，另一些改變也會悄然發生。

當她的朋友程怡打電話來邀請她去酒吧時，她并沒有拒絕。

“愛陽，出來玩兒。”電話那頭，程怡開心地說。

“去哪？”她問，她是希望有人能帶她出去玩的。

“去酒吧，最近在搞活動，比較劃算。”程怡說。

“酒吧？”她有些驚訝，程怡什么時候去過酒吧啊，“我可沒去過，你去過？”

“知道你沒去過，我去過了，之前朋友帶我去的，我帶你去，你想不想去？”程怡在那頭爽快地說。

她想了想，自己已經快21歲了，去個酒吧肯定不過分吧，并且，說句實話，她還挺激動的，因為酒吧是她一直想去的地方：“好，一起去，有你真是我的福氣。”

那天晚上，顧愛陽和程怡一起出現在了酒吧。

酒吧和顧愛陽想象的不太一樣，她以為酒吧會是燈紅酒綠，一片混亂，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在里面為所欲為，然而此刻這個酒吧里的氛圍卻較為高雅，她突然覺得有點沒勁。

燈光確實是昏暗，不過主要呈現出的是溫暖的橙黃色，他倆坐在座位上，已經點了幾瓶酒，侍者離開后，顧愛陽怪笑著看著程怡，說，“我可不會喝酒。”

“哎呀，管他的呢，醉翁之意不在酒。”程怡的性子大大咧咧，十足的樂天派。

“那你意在什么？”顧愛陽笑著盯著她瞧。

“反正也閑得慌，就出來隨便吃吃玩玩嘛。”程怡說。

“這和我想象的可不太一樣。”顧愛陽繼續說。

“那你想怎樣，我知道，你有點失望對不對，但是這會兒還早呢，晚了我再帶你去另一個場子。”程怡臉上似乎隱藏著壞笑。女孩子嘛，能有什么壞心思，就是想找點新鮮的感覺罷了，顧愛陽也明白。

“那可不能喝醉了。”顧愛陽說，“喝醉了哪也去不了了。”

“喝醉了就回家，下次再去別家。”程怡則擺出不醉不歸的氣勢，她呀，真是個爽快的人。

外面的光線一點點暗了下來，顧愛陽和程怡吃著東西聊著天。她并不富有，如果換成是以前，她絕對不會來這里，看著就是高消費的地方，今天也一樣，她不過是想做出點改變，來一次得花個一兩百，她才不會常來這種地方呢。雖然，這里的環境確實不錯，但是，她的經濟條件不允許，她也并沒有多么向往。

“唉，你現在穿衣服怎么還是這么素？”程怡打量著她說。

確實，她就穿了簡簡單單的半截袖和短褲，不過這兩件衣服都挺有型的，穿著也不顯得傻。

“那不然呢？”她正喝一口啤酒，很想笑，她并沒有那些奇怪的衣服，“你是嫌我不好看？”

“不是，你當然好看了，但是你不打扮不行啊，都多大了。”程怡說，“你過來，我給你化個妝，一會兒這個場結束了，咱倆換一個場，你這衣服還行，但是一點妝都沒有，混什么夜店啊。”

“哎呀，我不愛化妝。”顧愛陽說。

“我給你化化吧。”程怡執意這么做，“讓我看看你有多漂亮唄。”

顧愛陽笑了，她知道自己漂亮，從來不打扮罷了。

她坐了過去：“不過你這隨身化妝品都被這么齊全啊。”

“對啊，隨時準備補妝。”

當程怡用粉撲撲在自己臉上，當她用纖細的手拿著眉筆在自己臉上畫畫，當她用不同的筆在自己的眼睛上勾勒時，她感到非常舒服，非常幸福，好像有種，被人關愛的感覺......她感覺時間都慢下來了，她看著程怡的一舉一動那么認真，并且臉上不時浮現出滿意的笑容，她非常享受這一切，并且感到自己多么幸運，終究有這樣一個好朋友，這是她最大的幸運吧。

最后，程怡拿出口紅，口紅的顏色比較紅，她不知道這算哪種顏色，反正是紅色系的，她熟練地在自己的唇上抹著，非常流暢。

當程怡合上蓋子的時候，不住地盯著眼前的顧愛陽，怔怔地看了幾眼，然后臉上露出非常喜悅的笑容，她拿出鏡子：“來來來，你看看，這還是你嗎？我都不認識了。”

顧愛陽接過鏡子，當她看到那樣的她時，自己也怔了兩秒。好像，真的有些陌生呢，她有些竊喜，她沒想到程怡的技術這么好，或者說，自己能這么漂亮，她當然知道自己漂亮，只是，眼前這個樣子，自己是沒想到的，完美展示了自己所有的優點并放大，掩蓋了自己的缺點，她感覺自己看上去有點像個含情脈脈的娃娃了。

“美人兒，學著點兒，好好打扮自己，你的精彩還在后面。”程怡收起了她的工具。

“謝謝你啊。”顧愛陽說，她知道自己化了妝很好看，這就夠了。

“行了，看演出吧，正好要開始了。”程怡說。

“演出？”顧愛陽問。

程怡朝著一個方向揚了揚頭，她轉身，看到了酒吧一樓中央的舞臺上方，燈已經開始變幻顏色。

“還有演出？”顧愛陽樂著說。

“對呀。”程怡知道顧愛陽是個天天把自己關在家里的小姑娘，連這都不知道，但她絕不會表達出來，“這家酒吧里的歌很好聽。”

顧愛陽突然覺得，這樣還有點意思。

幾個年輕人穿著黑色系的衣服上了臺，酷炫極了。

“哎呀，可以看帥哥了。”程怡似乎是漫不經心地說，準備看戲。

“不就是小鮮肉嗎？”顧愛陽不以為然。

這是她的第一感覺，不就是小鮮肉嗎？但是她錯了。

她仔細看他們時，發現每一個都很帥，都帥的很有特點，但是，好像依然沒什么特色，只是確實很帥而已，但是，并不能吸引她，這也是她的第一感覺。她在學校里經常見到小鮮肉，并沒有什么。

可是今天這一伙確實不太一樣，幾個人都是真帥，不是靠打扮出來的，她覺得他們顏值確實比較高，有點東西，但是，她還有點看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