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這兩個字深深的刺痛賀霆深了,他臉上的表情在一瞬間就變得陰沉可怕,他狠狠的盯著周沉,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你給我滾!”
注意到賀霆深高漲的怒氣,周沉才意識到自己說的話有歧義,又忙解釋道:“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所剩的時間不多了,或許,只能在她昏迷的時候,再看她最后一眼。”
他忽然就有了些許欣慰,帶著淡淡的悵惘和安心,自問自答似的說道:“你這么愛她,真好,他肯定也像你愛她這樣愛你吧。你們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吧?那就好。”
賀霆深眼眸深沉的盯著周沉,眸光里攪動著別人看不穿的情緒,他一語不發,卻沒有讓開。
他調查周沉這么長一段時間,能查到的東西卻很少,基本都是五年前的冷飯。
完全就像,這個人憑空消失了一樣。
這個人這幾年去了哪里,做了什么,靠什么謀生,完全查不到。
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把他隱藏了起來。
他無法確定,這次的爆炸事件,跟眼前這個看起來文質彬彬沒有威脅的男人有沒有關系。
但是......他提起池瀾的時候,眼睛里的那種波濤洶涌的深情,卻是騙不了人的!
這個人,果真和自己料想的那樣!
依然深深愛著池瀾!
哪怕過去了五年!
他清澈的瞳孔里,依然能倒映出,絲毫不遜于自己的深情。
賀霆深心內五味雜陳。
其實,池瀾和周沉過去的那段日子,他不能說耿耿于懷,卻一直嫉妒得不行!
嫉妒周沉比自己更早認識她,更早擁有她!
嫉妒周沉陪著她走過那段人生中最黑暗的時刻。
周沉看著他劍拔弩張的樣子,心里是說不出的滋味,卻又有點忍俊不禁,眼前這個人的占有欲,真的不是一般的強,他柔聲說:“其實,池瀾可能,從來都沒有真正愛過我。我見過她愛你的樣子,所以......我知道,她對我,更多的是妹妹對兄長的那種依賴感吧。”
“所以,我對你沒有一絲威脅。生死關頭,她第一個選擇的,一定是你。”
“她一直想找到我,不為別的,只為良心。她這個人,你也知道,人又心軟,又善良,她可能覺得欠我一份人情,所以一定要還。”
看著賀霆深的態度有所松動,他又淡淡的說:“今天,我來過的事情,不要讓她知道。你就當,從頭到尾都沒見過我。我媽那里的事,我已經解決了,她以后,都不會在騷擾池瀾。”
賀霆深深深的看著他,沉默好一會兒,終于讓開了身子。
看著周沉一步一步走到池瀾身邊,在病床邊的椅子上坐下。
賀霆深轉身走了出去。
他太了解,這種看著摯愛之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無力感了。
這個時候,一向占有欲很強的他,也不禁有些動容,起身離開,關好門。
周沉人看起來很溫和,但是有兩句話卻說的堅定而凌厲。
好似沒有什么能夠阻止他一樣。
賀霆深總覺得,他,這次過來,好像是為了告別。
他靠在門邊的墻壁上,心里木木的。
周沉看起來,不像是要跟他搶人的樣子,可他的一顆心,卻變得更加沉甸甸。
他以為周沉會和池瀾呆很久。
但實際上,他在門外站了不到兩分鐘,病房的門就從里面拉開了。
周沉兩只手插在上衣口袋里,把門掩上,說,“謝謝你。”
賀霆深瞧著他,沒吭聲,在這種時候,好像說什么都是多余的。
在這一刻,他們兩個誰也沒有贏,全是失敗者。
周沉的眼眸凝了凝,看著走廊四周都沒有人,才輕聲說:“我知道有很多事,你都很好奇。但是很抱歉,我不能說,還沒到謎團揭開的那一刻。”
賀霆深終于正眼往他臉上看去。
忽然發現,周沉的五官長得很漂亮,很柔和的那種美,絲毫沒有攻擊性,和池瀾一樣,屬于那種特別耐看的美,越看越美。
他收回目光。
隱約感覺到周沉這個人身上,有著一個巨大的謎團。
點了點頭,答非所問:“等她醒來,我不會告訴她,你來過。”
周沉彎起眉眼,笑了笑,整張臉更顯柔和:“那樣最好。”
頓了頓,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張薄薄的紙片遞過去。
賀霆深疑惑的看一眼,抬手接過,捏在手里。
周沉又道:“賀霆深,謝謝你。”
說完,他朝著電梯口的位置走去。
看著他淺灰色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賀霆深打開了手上捏著的紙,上面只有短短的三個字,筆跡遼闊遒勁,氣勢貫通,隱有張、懷之風。
只是,看著那幾個字,賀霆深的心沉到谷底,指尖也冰涼了起來。
盯著紙片看了一會兒,賀霆深才把東西收起來,走回病房,在池瀾面前坐下。
這一坐,就是三天三夜。
池瀾的各項指標體征逐漸恢復正常,只是人一直不會清醒。
賀霆深就守著她,事事親力親為。
早晚兩次按時給她擦拭身體,用棉簽蘸水給她擦拭干澀起皮的嘴唇。
醫生、護士瞧著,均感嘆于賀霆深的深情和耐心,越覺可惜。
這天,賀霆深打了一盆溫水,正在給池瀾擦臉的時候,姚簡來了。
她立在床的另一邊,看著賀霆深滄桑憔悴的樣子,氣就不打一處來,壓著語氣,問:“你就準備一輩子這樣下去?”
“一輩子?什么一輩子?”賀霆深捏著毛巾的手一頓,問:“你說話,我怎么聽不懂。”
姚簡看著他油鹽不進的敷衍樣子,惱怒的指著池瀾,問:“她要是一輩子醒不過來,你就打算一輩子這樣?給她端屎端尿?衣不解帶的伺候她?”
賀霆深把手上的毛巾丟在盆子里,抬起眼皮,好笑的看著姚簡,語聲冰涼淡漠:“我常常會有疑惑,你到底是人嗎?三十七度的嘴,怎么總是能說出零度以下的話?”
姚簡被賀霆深氣得七竅生煙,一口氣梗在喉嚨里,連著咳了好幾聲,默念幾句,我今天來不是跟賀霆深吵架的,才沒有跟他吵起來。
冷聲說:“你知道因為你這幾天隨意取消行程,公司損失了多少個億嗎?賀霆深,我剛剛去問過醫生了,池瀾她這輩子都不能再生育了,你就打算一輩子耗在這樣一個女人身上,讓賀家絕后?你對得起你爸?你對得起你爺爺奶奶?”
賀霆深譏諷的看著她,嘴角挑起了一個輕蔑的弧度,慢條斯理的,說“我不是本來就不能生育,不剛好般配?”
他挑釁的看著姚簡,一字一句的說:“出去,別逼我對你動手。”
姚簡倒吸一口涼氣,看著賀霆深絲毫不留情面的樣子,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她面無血色,說:“霆深,你為了這樣一個女人,和我這樣說話?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賀霆深看也不看她,問:“您對自己的親兒子,做出那種事,還期望我怎么對你?媽,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難道你都不懂嗎?這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墻,沒有包得住火的紙。”
姚簡頭暈目眩,她來不及思考,眸子里閃過一瞬驚慌:“你,你都知道?”
賀霆深沒說話。
好一會兒,姚簡才鎮定下來,看著賀霆深,說:“媽媽從來不會害你,以前不會,以后也不會。媽媽不管做什么,都是為你好,你該相信我,縱使我手段過激,出發點也都是為了你。”
“但是,霆深,媽媽最后再勸你一句,池瀾這種出身的女人,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尤其是,她現在連孩子都不能生了!”
賀霆深端起那盆給池瀾擦臉的水,朝著姚簡兜頭就潑了過去!